第二天的清晨,昭華依舊到桃花林里練功,肖蔚在片刻之后也到達了,昭華對她說:“我很快就要走了,也就這三兩日之內。”
肖蔚深吸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坦然笑道:“一路順風。”
昭華沖她一笑:“你好好看看我吧,以后我走了,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p> 肖蔚哪里知道她遇見了什么事,呵呵地笑著說:“我才不會想你呢!”
昭華笑著說:“但我會想你的?!毙の敌χf:“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崇拜我?”昭華滿滿收斂了笑容,退后兩步,向肖蔚深深一揖,肖蔚要伸手去扶她,她行禮已經完了。
肖蔚笑道:“你這是干什么,我讓你崇拜我,可沒讓你拜我??!”
昭華只說道:“我今天來是來跟你告別的,我要謝謝你,萍水相逢,我……甚至都沒法子告訴你我真正的名字,可是你幫了我大忙。你跟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你總是三兩句話就能解開我的疑惑,你很聰明,也很善良,謝謝你,這次要是沒有你指點,我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于你或許只是一次助人為樂,于我,卻會影響我的一生?!?p> 肖蔚笑著說:“你可別這么夸我,我會飄的。”
昭華也笑了說:“我得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了。”
肖蔚點了點頭,拍拍她的肩膀說:“不管以后怎樣,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p> 昭華點點頭道:“告辭?!?p> 兩人相互抱拳行禮,就此分別了。
桃花已經落盡,長出來青嫩的葉子。
桃花就算是再開,也再不是去年那一批了,一棵樹上也開不出同樣的花,失去的再也不會回來。
昭華這一走,往后的人生將是一片她從未涉足,甚至從未聽說過的領域。
完全未知是恐懼的來源,也是勇氣的誕生地。膽小的人因為未知而恐懼,勇敢的人因為未知而勇敢。
這是過去時光的死亡,未來時光的新生。
毒藥的藥性兩天就會發(fā)作,辜停云自第二天開始便不敢再照鏡子,臉上頭上起初只是發(fā)癢,后來便開始發(fā)紅,再接著就是成片的腫大,潰爛成瘡,七天之后已經不成人形,她不敢照鏡子,只每天看著頭發(fā)成片成片地脫落,或者是從岳臨的眼神里讀出來自己的樣子。
岳臨雖然極力掩飾內心的震驚,但是辜停云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他都不忍直視,每次瞧著她眼神都飄飄忽忽。
昭華也只敢在深夜的時候,伸手摸摸自己臉上的皮膚,潰爛的面積越來越大,終于在第七天,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偷偷照了一下鏡子,她被自己的樣子嚇了一跳,心頭猛地一酸就呆住了。
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淚,這一切都是為了報仇,現在不是惋惜自己的時候。
守真來查看她的傷勢,勸道:“還是別看了……”說著就想伸手去拿她的鏡子。
辜停云把手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了岳臨的手道:“沒事,反正以后每一天都要看到的,我總要學會接受。與其每天躲著,不如坦然面對?,F在這樣挺好的,就算是面對面撞上欒賊也不怕他認出來了,謝謝你了大師?!?p> 守真閉了眼睛嘆道:“阿彌陀佛,你既然這樣想,那我便也不用勸你了?!?p> 停云微微一笑,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問道:“大師父,我?guī)煾傅那闆r怎樣了?”
守真道:“他的外表跟你一樣了,但是也沒有別的病癥,還好。”
停云道:“那我去看看他?!?p> 守真點了點頭,便跟她一起出了禪房,去了岳臨的屋子。
岳臨原本正在屋里的書桌旁讀一本佛經,背對著門口,聽到外面腳步聲響,便轉過來了頭。
岳臨也已經面目全非,頭發(fā)脫落的稀稀松松的,真的和她一模一樣。昭華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都不曾傷心,但是突然看到岳臨這樣,她突然崩潰大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移動著膝蓋撲到他身邊道:“師父,從今往后,我把您當爹爹,孝敬您一輩子,給您養(yǎng)老送終!”
岳臨原本還能忍得住,但是一聽到這話,他心中又是辛酸,又是歡喜,顫抖著手摸摸她的頭,扶她起來道:“好孩子,師父知道你的心意,快起來吧。”
停云抹著眼淚站了起來,岳臨問道:“云兒,你今日既敢走出房門,是都準備好了嗎?”
停云立刻點頭道:“都準備好了?!?p> “好,那我們就準備離開?!?p> 岳臨和停云收拾了東西,就向守真和尚辭行,守真將兩罐丸藥遞給他們道:“等到了地方,一定要盡快吃藥,這種毒雖然對人沒有性命之憂,但拖的時間越久,就越不好醫(yī)治?!?p> “明白,多謝大師?!痹琅R和停云一起向他抱拳。
師徒兩人就這樣出了歸云山,昭華還帶走了那只小狗。
歸云山外離得最近的就是平仁縣,此地離京都很近,查的也比較嚴。
城門口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岳臨和停云排入隊伍當中,因為現在天氣逐漸炎熱,而他們兩個卻裹得嚴嚴實實,兩人的頭上都裹著頭巾,遮住了大半張臉,躲躲閃閃的模樣一開始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隊伍在緩慢地移動,越往前越能瞧得清楚,守城的官兵對往來人員果然都查的很仔細,每個人的臉都會被他們用手捏一捏,鬢角額發(fā)之處也會用手用力捻一捻,若遇上那些粗暴的,人們被捏得痛得齜牙咧嘴。昭華心中暗暗的感嘆:“欒賊可真是看得起我,只是連累了這么多人,都跟著我受苦了!”
她心里正這樣想著,忽然前面?zhèn)鱽砉俦囊魂囨倚Γ殡S著一個女子尖聲大叫道:“你住手干什么?”
一個男子厲聲道:“干什么?老子奉旨在這兒捉拿兇手,你說干什么?”他突然又轉換了語氣道:“瞧你長得這么漂亮,跟賊犯人郡主還真是有幾分相似,來,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用了易容術的郡主?”
那女子也不示弱,喝道:“你查都查過了,還有什么好懷疑的?”
那軍官眼睛一瞪:“好,你個刁婦,老子要查你,你敢違抗?你違抗我就是違抗圣旨,我隨時都可以把你抓起來關進大獄里!趕緊過來!”
“我偏不去!我就不信,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身為官兵,還敢濫用職權?甚至要你查的是罪犯,不是讓你查良民。眼下這父老鄉(xiāng)親都在場,大家給我評評理,他早已親手驗證我并沒有使用易容術,卻還要把我叫過去盤問,到底是何居心?”
那女子到頗為硬氣,橫眉冷目,死死盯著那軍官的眼睛,倒盯的那軍官有些氣怯。
“放肆!我是軍官,我要查你那定是有我的道理,你不說自己違抗命令,反倒怪我濫用職權?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軍官也敢污蔑!來人把這個膽大包天,造謠生事的刁婦給我抓起來,她出言無狀,一定是造反的叛賊,帶回去細細拷問!”他話音未落,便又有兩名士兵過來按住了那女子的肩膀拿住了她,那女子仍舊掙扎著冷笑道:“呵呵,這位軍官好大的口氣,我頂撞你不聽你的話就是造反,難道你是皇帝?”
“你……”那軍官當時臉上一紅,罵道:“小賤人,你還敢胡說八道?我……我哪里是說自己是皇上?”
那女子笑道:“是??!那我頂撞的只是你,又不是皇上,你憑什么拿我?”
那軍官一時語塞,旁邊的部下見狀趕忙幫忙道:“刁婦,我瞧你今兒個來就是故意找茬兒的是不是?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我家將軍雖然只是奉旨辦事,但這也都是皇上的意思,丟了,漏了哪一個賊人讓他們跑了過去,你能擔當的起嗎?你巧言令色,這般狡辯,我倒要問問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那女子突然狂笑道:“哈哈哈!代表的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若是知道,這平仁縣出了你這樣的將官,定會被你氣壞身子!你替皇上查驗過往行人本無過錯,但是那天,你強行拉一個姑娘以拷問之名偷偷弄去了你的府上,這難道也是皇上命令你的嗎?我頂撞你是因為你辦事有失公允,今兒個既然把話都說到了這兒,將軍不如當著大伙的面兒坦白,那個姑娘遲遲沒有歸家,卻也不見將軍定她的罪,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那這姑娘到底去哪兒了呢?”
這話一出來,眾人議論紛紛:
“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事兒?”
“哎呦,您是外鄉(xiāng)來的吧?就是前幾天也就是這個軍官在這兒當值,遇見了一個窮人家的姑娘,哎呦,那姑娘長得那是個真是如花似玉,跟那畫像上的郡主,還真有幾分相似嘞,但雖說是有幾分相似,可還是一眼就能瞧出來,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這個軍官卻拿這個當借口,讓手下人把人家姑娘押回了家里,哎呦,那姑娘的家人吶,哭啊喊啊也沒攔住,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卻不得而知了?!?p> 又有一人道:“那還用知道嘛,猜也猜出來了,一準兒是把人家姑娘給……”他說到這兒,忽然住口,又放低了聲音道:“這個軍官,據說是當今欒丞相家的親戚,平日里就做過一些搶男霸女的勾當,風流成性,現如今這朝廷扳下這么一條詭怪的命令,不少人都說凡是這個家伙當值,不少大姑娘小媳婦都被他占便宜呢!”
城門口因為查驗緩慢,聚積了一大幫人,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傳了開來,議論的聲音是越來越大。
軍官們眼看情況不妙,為首的那人立刻大喝道:“胡說八道什么?現如今朝廷正在抓叛賊,爾等若是良民,就快快閉口?!彼f完又盯著那女子道:“不見她人自然就是在大牢中了,還未審訊完,我現在懷疑她還有不少同黨,還沒審出個眉目來,瞧你這架勢,今日是來救她的?你該不會就是她的同黨吧!”
那女子仰天狂笑:“哈哈哈!你個濫用職權的人渣!我大穆天朝怎會有你這樣的將官,真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我告訴你,天底下受你們這種人欺壓的都是同黨,大穆王朝若是出了事,罪魁禍首便是你們這些人。”她咬牙切齒厲聲呵斥,一派剛正勇毅之風,一群講官都被她罵的心里發(fā)虛,只能硬著頭皮喝斥道:“瘋子這是個瘋子,快把她抓走!”
把女子叫道:“我看過牢房的卷宗,也親自去牢房里查驗過,那位姑娘也根本就不在牢房里,你說你在審訊,人都不在,你審訊的是什么?”
“胡說八道,你怎么見過牢房的卷宗?”
那女子高聲道:“我乃奉臨城刺史之女,前日有一對老夫妻把狀紙遞到了我父親面前,狀告平仁將官欒束英欺壓百姓,迫害良民,我奉父親之命前來暗訪,調查清楚前因后果。我父親今日已經帶著人馬到了平仁縣公館,欒束英,你還要狡辯嗎?”
守城的將官一聽說這是刺史之女,嚇得渾身戰(zhàn)栗,押著她的那兩個人立刻松手,立刻全部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那女子從袖中拿出一份蓋了刺史印的公文,肅然道:“這是我父親交與我的公文,暫時任命我為捕快,拿到了罪證,便可將欒束英緝拿歸案?,F在我命令你們把欒束英綁了,押送至公館,交給刺史大人發(fā)落!”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歡呼,紛紛鼓掌叫好。欒束英這下子可是半點法子也沒有了,垂頭喪氣地任自己的部下拿繩子將自己綁了,由那位刺史家的小姐帶領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