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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海志

(一〇) 第十章 翻越莽山

暗海志 陳九光 3862 2019-12-24 12:30:00

  接下來的十幾天海面風(fēng)平浪靜,一船的人都惶惶等待著命運的安排,就算是常年來往于南洋之境的老者們也不敢全然睡去,沒有人能安然面對未知的兇險。

  “既然南洋之境這樣危險,為什么人們還是前赴后繼的往上沖呢?”

  “姑娘不是也知道此去兇險么,可是姑娘已然義無反顧?!遍_船的是一只九頭鳥所化的老者,大家都叫他九老。

  “不一樣啊,這里很顯然還有很多人是為了販賣異物,從中牟利的商人?!鞭o靖隨意坐在船舷處看著大海問了一句。

  “這世上之人要不為了錢,要不為了情!而且啊,掉入海中也不代表完全喪命,所以大家都是心存僥幸罷了?!?p>  “此話怎講?”那就代表詩意還有希望?奚瑤疲累多日的心一下子活躍起來。

  “小姐,你小心點兒,別那么大動作?!鞭涩幒鋈桓Z起來的身體差點將水蓮撞到海里去,她一邊護(hù)著自家小姐一側(cè),一邊又埋怨小姐不知道好好注意自己的言行。

  辭靖也緊張地站了起來,不過他真正緊張的永遠(yuǎn)應(yīng)該只有奚瑤吧。

  “你想啊,最簡單的道理,這海里有生物吧,他可幻化人形,可幻化蛇狀,說明海里還是適合生存和修煉的吧?”

  “可畢竟物種不同。”水蓮差點以為這九老是在故意戲弄他們。

  “這暗海里現(xiàn)在其實是安海蛇掌管,他喜怒無常,經(jīng)常將人抓了去當(dāng)寵物養(yǎng)起來,好吃好喝好住供著,玩膩了再把人扔回海面,所以啊,我們經(jīng)常在海上撿人,在安海蛇活動的區(qū)域我們也會刻意減緩速度,看有沒有大難不死的人可以救一救。”

  “那你們?yōu)槭裁床辉俚纫坏??也許安海蛇這會兒已經(jīng)將人放了出來,但是沒有救援,那他們豈不是白白被放出來,那還不如被安海蛇吃了算了?!彼徬胂裰欠N在海上漂浮著等死的狀態(tài),不禁毛骨悚然。詩意可千萬要撐住啊。

  “那只能怪他們命不好了!”

  “那詩意那樣聰明伶俐,一定有機(jī)會活下來的?!鞭o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詩意啊,詩意你可得等到我們回來......”

  “但是誰又知道活下來的人承受了什么呢,我見過許多死里逃生的人,也見慣了他們后來的自投暗海,沒人知道他們在那萬里之深的海底經(jīng)歷了什么,也許活著還不如死了?!?p>  “九老說岔了,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活著才知道自己到底能承受什么,能為自己所在乎的人做什么。而且您也不知道他們再次投海是否就是為了求死呢?”

  “看來姑娘也是為情而來了?!本爬闲Χ淮穑瑓s偷偷戳中了奚瑤的心房。

  再聊下去也沒有意思了,奚瑤起身回到艙中。

  “各位行者,馬上就要靠岸啦,收拾收拾,準(zhǔn)備下船啦,我九老只能送你們到這兒啦!”。

  上岸后步行半日便可看到商戶人家。這是一個異世界大陸,這里的人普遍比較高大,水蓮已經(jīng)算得上全西溪鎮(zhèn)最高的女子了,可是這里的人普遍比水蓮還要高一頭多,又高又壯的,連辭靖置身其中都像是小人國來的,更不用說身量纖纖的奚瑤了。訾堯上岸后法力正一點一點恢復(fù),整個人看上去利落了不少。

  “小姐,你說這巨人國的飯盆有多大?”水蓮的吃貨屬性真的是生帶來、死帶去,這個時候她居然還在研究人家的飯盆。

  “看看就知道了。”奚瑤一個健步竄進(jìn)一家店里,剛一進(jìn)去便愣住了:好空曠啊,在外面看就是一間屋子,可是一進(jìn)來才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里面居然又是一個世界,屋子里和西溪鎮(zhèn)的天空一樣,有大片的白云,還有各種鳥兒飛過,清爽的異香四溢,枝繁葉茂的果樹上結(jié)滿了不知名的果子,閃閃透著一層光暈,每一顆果樹下面都有一張小桌子,有的有人有的沒人。

  奚瑤走到?jīng)]有人的地方坐下,忽然就從樹里飄出來一個超級小的人兒:“你們好,第一次來到泰世界吧,歡迎,我是細(xì)精靈,你們要吃什么呢,來一條安海蛇好了?!彼f著還打了個漂亮的旋兒,大而晶亮的眼睛、葫蘆一樣的身體、圓圓的頭顱,很可愛的樣子。

  “啊”水蓮顯然被他惡心到了,“你還是介紹點別的吧?!?p>  “不要葷的,只要四個素的、四份水果和四碗米飯,去吧。”訾堯洞主做了最后的決定。

  “為什么沒有肉啊,我沒有肉哪來力氣哦。”水蓮癟癟嘴,顯得很不高興。

  “好啊,你去吃肉,只是不要問是什么肉,我怕他們會和你說是人肉啊!”

  “呃——”水蓮嫌棄的甩甩眼角,老老實實地等著細(xì)精靈去給他們搬蔬菜。

  不一會兒,看著眼前臉盆一樣大小的四個素菜盆,訾堯老者承認(rèn)自己還是失策叫錯了:“打包三個,帶上莽山!”

  三個年輕人啞然失笑。

  他們到達(dá)莽山腳下時,宮玦正好在另一邊下山,她滿腔怒火決意要找到喬詩遠(yuǎn)報仇雪恨。南洋之境本就是異族,在這里要找一個中土人士本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可是喬詩遠(yuǎn)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她連著詢問了多日,都說沒有見過這個帶著銀獅的中土少年。

  可是司荒洞主絕不可能記錯,他說喬詩遠(yuǎn)在就一定在,這個喬詩遠(yuǎn)究竟能藏在哪里呢?

  宮玦估計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司荒洞主確實說了喬詩遠(yuǎn)剛?cè)肽涎笾?,可是司荒老人家忘記告訴她,喬詩遠(yuǎn)和銀獅正在自己的洞天里調(diào)養(yǎng)生息。

  喬詩遠(yuǎn)一個人遠(yuǎn)渡重洋,在暗海之上遇到安海蛇,在莽山上又多次直面火雷,也是吃夠了苦頭,從莽山上下來時幾乎已是衣不蔽體,幸虧司荒洞主認(rèn)這只銀獅的血脈才收留了他,還幫他調(diào)養(yǎng)生息,當(dāng)然司荒洞主也會感慨一番:“每年都有你這樣的年輕人來到這個神秘莫測的南洋之境,謂之探險和尋求答案,可是你們難道不覺得自己的故土在我們眼中也是神秘莫測的么?”

  “這個到處找你的女子殺氣很重,你和銀獅為伍,所以我相信你是好人,才幫你暫時擋了她。”

  “我也不是很明白,剛下莽山便被一路追殺,若不是受了一記火雷我也不至于還要躲著她,大可以當(dāng)面說道清楚。我自幼在負(fù)鳩山長大,從不與女子結(jié)交,那里的嬤嬤們都是幾百歲了,再有就是我妹妹,我怎么會和這樣的女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還非要置我于死地!”喬詩遠(yuǎn)哪里會想到世人已統(tǒng)統(tǒng)將覃芽鎮(zhèn)的血案都算在了他的頭上。

  司荒洞人深深看他一眼:“你的火雷傷快好了,受一記火雷雖說要經(jīng)過灼膚之痛,可是只要活下來從此以后就是刀槍不入了,恭喜你啊,這般年輕便有金剛護(hù)體了,你真要好好感謝當(dāng)年贈與你銀獅的人啊!”

  “確實,銀獅認(rèn)主之后我才有了這快速愈合傷口的異質(zhì)。”

  “不僅僅是這樣,被火雷擊傷的人若沒有銀獅及時舔舐傷口,傷口遲早會膿化感染,最后全身潰爛而死,這才是火雷真正可怕的地方。”

  “不過老仙人說的金剛不壞是否屬實?”

  “自然,不過也只是表象不壞,要是功力不夠,被人打傷還是可以吐血而亡的。”司荒老人真是怕他太高興,現(xiàn)在跑出去找宮玦送死,故而不咸不淡的打擊了他一下,“那女子不是笨蛋,遲早有一日會想通你在我這兒,你過兩天好透了還是另尋他處吧,別打擾了我的清凈,若是有緣你我自會再相見?!彼净亩粗髡f著緩緩消失在墻壁上的壁畫里。

  “哎,別走啊,你怎么知道這銀獅之前是別人家的呢?”

  這造物主最不可理喻的地方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如果這一記火雷劈在宮玦身上不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么?可是他先劈了喬詩遠(yuǎn),然后放過了宮玦,再然后直劈奚瑤。

  他們花了半個月時間好不容易翻到了莽山山頂,然后一記火雷毫無預(yù)兆的劈了下來。

  “瑤兒躲開?!鞭o靖身手再好、速度再快也只能救了奚瑤救不了自己。一記火雷正炸在他的腳邊,辭靖的腳面瞬間燃起了銀色的火苗,奚瑤著急忙慌之下竟然拿手去摁火苗。

  “瑤兒不可!”辭靖一時情急害怕傷了奚瑤,居然縱身滾下了山坡。

  “辭靖,辭靖......”

  奚瑤跌跌撞撞追下山坡:“覃辭靖——”幸虧辭靖被一顆巨大的老樹根擋住了去路,不然真有可能一直摔倒山腳,當(dāng)然也是一具尸體摔倒了山腳,而且還是碎的。

  追下來的奚瑤一把抱過辭靖淚流滿面:“辭靖哥哥?!?p>  “瑤兒是為我流淚了么,瑤兒我沒事的,你看火已經(jīng)滅啦,只是腳有點疼而已,過兩日就好了,你受傷了沒有?”辭靖溫柔的拍著她的后背安慰她。

  見辭靖并無大礙,奚瑤才放開他:“我沒事,有軟甲保護(hù)我不會受傷的,辭靖哥哥,你嚇?biāo)牢伊?,你不可以有事,你有事了以后誰來醫(yī)瑤兒?。俊?p>  “不哭了啊,不哭了......”辭靖輕輕擦去奚瑤的淚珠兒,嘴上叫奚瑤別哭,自己卻掉下淚來。

  訾堯洞人在旁邊看著直搖頭,水蓮和奚瑤不懂,可是訾堯心里卻清楚:被火雷傷過的人沒有幾個能活下來的。

  “辭靖小弟,快起來吧,我們爭取在十日內(nèi)趕下去,你或許還......”

  “好啊,訾堯洞人,麻煩你搭個手扶我一下吧,總不能讓兩個姑娘家扶我吧。”辭靖故意打斷訾堯的話語嚷嚷著要訾堯扶著。

  五日后辭靖就漸漸顯出了疲態(tài),雖然辭靖醫(yī)術(shù)高明,一路采摘草藥勉強(qiáng)維持傷口的清潔,可是腳面漸漸還是開始潰爛。

  “辭靖哥哥,你是不是騙了我?”

  “瑤兒,我......”

  “你......”奚瑤明白,辭靖為了不想讓她內(nèi)疚一定是有所隱瞞,“辭靖哥哥,你會死么?”

  “會的,但是我一定會活到很老很老才死去。”辭靖憐惜地?fù)崛マ涩幟鎮(zhèn)鹊念^發(fā),他要是死了,他的奚瑤怎么辦,這南洋之境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陪她度過。

  “那你告訴我,火雷的傷到底會怎樣?”

  “火雷的傷口只有銀獅能治,否則會渾身潰爛而死,但是從山上到山下,多則二十天少則十二三日,我們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少于十日了,南洋之境銀獅甚多,可是能堅持到山腳的實在沒有幾個?!宾虺聊硕嗳諏嵲诓蝗炭粗o靖苦苦隱瞞。

  “沒事的瑤兒,我可以堅持的。”

  “辭靖哥哥,你一定要撐住,來,瑤兒背你。”奚瑤忽然直起身子,奮力背起辭靖往山下走去。若在平時奚瑤怎么可能背得起辭靖,可是現(xiàn)在辭靖身體虛弱,分量也輕了不少。奚瑤小小的身體里忽然爆發(fā)的能量讓他有點恍惚,這還是那個柔弱可憐,血流不止的奚瑤么。

  奚瑤的內(nèi)心卻只有一個愿望,辭靖哥哥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下山的過程遠(yuǎn)比上山的過程痛苦,何況還要背著一個人,奚瑤卻始終咬牙堅持著,她一邊背著辭靖,一邊還要小心自己不被劃傷,好讓辭靖放心。

  他們?nèi)齻€人輪番背著辭靖,終于在第八日的時候抵達(dá)山腳之下,而辭靖也在奚瑤背上漸漸失去了意識,他的右腳已經(jīng)徹底潰爛。在失去意識之前辭靖伏在奚瑤的耳邊對她說:“瑤兒,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多年要瞞著喬詩遠(yuǎn)真相了。”

  奚瑤的眼淚如缺堤洪水一樣洶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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