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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海志

(八) 第八章 奚府血案

暗海志 陳九光 4668 2019-12-20 12:30:00

  奚軒勉一大早出門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方回,奚瑤、子巖空空等了一天。

  “爹,女兒等你好久了,你這是去哪里了,這么晚,有沒有吃晚飯?”奚瑤甜甜地粘著爹爹撒嬌,還不忘記照顧爹爹的肚子。

  奚夫人欣慰地看著:“還是女兒貼心?!闭f著接過奚老爺?shù)呐L(fēng)走到屏風(fēng)后面,“老爺,你也太不小心了,這上好的織造緞子今天才上身,怎么就勾破了?”

  “哪里破了?”奚軒勉接過袍子看了一眼,并沒有十分上心,“大約是天黑趕路趕的匆忙,沒注意,明天讓梅嬸兒再勾補(bǔ)一下吧?!闭f著就被女兒和子巖簇?fù)砣肓藭俊?p>  子巖卻在最后面偷偷回頭望了一眼,什么樣的山路讓一個家財萬貫的大老爺自己一個人去趕,一絲精光從他眼里一閃而過。

  ......

  奚軒勉聽完他們的敘述,沉默良久方緩緩說道:“如此說來,西鳳鳥很有可能已經(jīng)失控,有一點你們不知道,西鳳鳥喝了人血會加快它的死亡。”

  “那,我們不妨這樣推斷,西鳳鳥由青眼花狐或是別的什么和負(fù)鳩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帶回了我中土之境,但是沒有人知道,世人現(xiàn)在都以為是你們負(fù)鳩山放任銀獅濫殺無辜,可是終有人會想通,終有人會知道西鳳鳥才是真正元兇,為了不讓人那么快查到他,所以他放任西鳳鳥喝人血造殺孽,西鳳鳥喝的人血越多死亡就越快,他是想讓西鳳鳥自生自滅,只要西風(fēng)鳥死了,自然就查不到他身上?”

  “死亡速度有多快?”奚瑤擔(dān)憂地問道。

  “這個并不清楚?”

  “他對我負(fù)鳩山還真是用心良苦啊?!?p>  “現(xiàn)在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目的是負(fù)鳩山,這個鍋你們負(fù)鳩山怕是背定了?!?p>  “那靈獸都是千年之軀方可成形,對方已然不想控制,但是認(rèn)主的西鳳鳥偏偏又不可能逃得很遠(yuǎn),再加上西溪鎮(zhèn)上殘留的銀獅氣味,所以出于求生本能,西鳳鳥本能的竟往西溪方向來尋求幫助了?!鞭涩幗K于想通了其中的聯(lián)系,只是可惜了白白枉死的陳韜夫婦了,也是奚家害了他們。

  “不可能是花狐,南洋之境都是靈獸,他怎么可能去而復(fù)返,還帶回一只獸類,你我都知那方土地容不下異域靈獸?!卑l(fā)出質(zhì)疑的是子巖。

  “你是說,是人類幫助了它?”奚瑤一下子跌坐在蒲扇上。

  “瑤兒!”奚軒勉心慌張地揪成了一團(tuán),趕緊過去扶起了女兒,“沒有受傷吧”?

  奚瑤忽略了父親略顯不安的關(guān)懷:“你不會是在懷疑喬詩遠(yuǎn)吧,他有銀獅相助,帶回一只西鳳鳥并非不可能?”這樣一來無論如何都是負(fù)鳩山的過錯了,“負(fù)鳩山救他,養(yǎng)他,他沒有理由?!?p>  子巖沒有立即回答,只是低著頭冷酷地?fù)u了搖頭,他絕對相信不愛說話卻正直剛毅的喬師弟,可是眼前這個愛女心切,軟肋暴露的太明顯的奚軒勉倒是很值得懷疑。他看看奚瑤悲傷的眼神,決定暫時什么都不說了:“沒有,我從來不會懷疑喬師弟?!?p>  詩意和辭靖到達(dá)海邊雙燈鎮(zhèn)時卻遇到了一些麻煩:近日風(fēng)浪無序待觀察幾日后再行出海儀式!

  “哎,現(xiàn)在回去也不甘心,留下來又覺得白白在浪費時間,好傷心?!痹娨馐呛⒆悠?,向來有什么說什么。

  “再等等吧,都走了這么遠(yuǎn)了,想想你很快就能渡過這滔滔重洋去找你哥哥啦,話說你哥哥去南洋之境干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去銀獅的故鄉(xiāng)探尋銀獅的秘密?!?p>  “哼,”辭靖鼻子發(fā)出一聲冷哼,“銀獅能有什么秘密,有秘密的永遠(yuǎn)是人!”

  “辭靖哥哥你說什么?”

  “我說當(dāng)年的奚瑤一點也不值?!?p>  “辭靖哥哥,你把詩意越說越糊涂啦?!?p>  “沒事,我就是想念奚瑤他們了?!瘪o靖伸出大手拍拍詩意的小腦袋,“我小時候見過你,那時候你才學(xué)會走路呢,現(xiàn)在都這么大啦?!?p>  “可惜我記不得以前的事兒了?!痹娨庹f完微微撅起嘴,活脫就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在撒嬌,她忘記問一下辭靖是在哪里見過自己的了。

  “好啦,你也別氣餒啦,我們?nèi)ズ_呑ンπ钒?,怎么著還得找個地方先落腳,這附近估計都是人滿為患了?!?p>  “好勒,”小孩子一下子就歡呼雀躍,跟在辭靖后面向大海跑去......

  “辭靖哥哥,我問你,你喜歡我么?”

  “辭靖哥哥,你喜歡吃螃蟹么?”

  “辭靖哥哥你喜歡奚瑤姐姐是么?”

  “是的,喜歡,喜歡,很喜歡......她永遠(yuǎn)是我最愛的妹妹?!?p>  “那我呢?”

  “你啊,你也是好妹妹啊……”

  “哈哈哈......”回復(fù)辭靖的一陣小心思得逞的清脆笑聲。

  果然海邊的有償住宿幾乎都爆滿了,但有一家還有一堆空房間卻為人問津。

  “奇了怪了,怎么就這家無人問津?”

  “辭靖哥哥,你不知道,這家老板不是人?!?p>  “啊,你可不要嚇我,你辭靖哥哥可不怕那些亂七八糟的什么什么?!?p>  “這一家主人是一只海蚌精?!?p>  “哎,不對,聽你一說我反而覺得奇怪了,在這兒落腳的大概都是去往南洋之境的,應(yīng)該都是見多識廣的,外面那些店家想必也是精怪居多,為什么單單海蚌精這兒什么都沒有?!?p>  “嘻嘻,辭靖哥哥有所不知,這個海蚌精最為好色,看到中意的男子,女子都喜歡強(qiáng)行將對方往蚌殼里啦,然后把你變成一只珍珠,所以大家都不喜歡他嘍。”

  “不會吧,我可不想做珍珠?!?p>  “那辭靖哥哥凡人之軀,還是靠著我一點吧,詩意的法術(shù)自信還是可以保護(hù)辭靖哥哥的?!痹娨饪粗0驼0脱劬?,“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把自己扮丑點吧?!?p>  “仰仗妹妹啦!”辭靖對著淺淺一作揖,權(quán)當(dāng)玩笑。

  深夜之時一個小影子輕輕躍上了奚府的墻頭,不一會兒又偷偷從后院溜走,子巖從暗處閃現(xiàn)出來:“果然如此!”他縱身躍上房頂,悄無聲息竄到奚軒勉的書房之上,揭開棉瓦看去:奚軒勉呆呆坐在書桌旁邊,身邊的暗紅色光芒里分明閃耀著一只狐貍的精魂,那是他的主人,不遠(yuǎn)處一聲凄厲的哀嚎聲傳來,奚軒勉迅速回到房內(nèi),看樣子是在更衣準(zhǔn)備出門。

  “奚瑤姑娘,奚瑤姑娘?!?p>  “這么晚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換上衣服跟我走?!弊訋r不由分說等不及奚瑤穿好衣服拉著她消失在夜空里。

  “小姐等等我......”水蓮趕忙一路緊跟,但是她的武功和子巖還不能同日而語,等追到覃芽鎮(zhèn)時水蓮已是氣喘吁吁,耗去了半條命,“瘋子子巖,你深更半夜帶著我們家小姐亂跑什么呀,小心我們家小姐受不得傷,辭靖不在小姐會死的?”

  街頭那個略顯茍且的身影?“爹?”奚瑤正欲追上去,被子巖一把捂住嘴偷偷藏到了暗角里。

  “子巖少俠你這是什么意思?”水蓮還不太明白,雖然事情好像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水蓮,水蓮,我們回去......”奚瑤恍然明白過來,聰明如斯,晚上子巖說的那個凡人怕是自己的親爹吧,她不愿意承認(rèn)這一切,她寧愿是個夢。

  “奚姑娘看完了再走,我知道我說的你恐怕不會相信,所以只能帶你親眼看了?!?p>  “我看見了又怎樣,那是我爹,愛我疼我的爹?!鞭涩帀旱蜕ひ魠s又是聲嘶力竭的感覺,她的的情緒已經(jīng)處在失控的邊緣了!

  “奚姑娘,你別這樣,我只是想告訴你,現(xiàn)在奚府那個人已經(jīng)不是你爹了?!?p>  “我們家的事情不要你管.....”奚瑤憤怒一揮手,“水蓮我們走。”奚瑤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她只想逃離。

  “哈哈哈,誰也別想跑!”四下里忽然出現(xiàn)一堆死士圍住了他們的去路。

  “該死!”子巖暗暗詛咒一聲,出門忘了查黃歷了,居然著了青眼狐貍的道兒,“果然是青眼花狐,我負(fù)鳩山門人在此,放別人走。”

  “子巖小兒,放心我不會傷害奚家的人兒的,何況還如此貌美?”青眼花狐雙眼微光,兩鬢入云,唇紅齒白,一閃身,身后出現(xiàn)一堆紅光煙火,熊熊烈火,灼心之勢,映的天空如同白晝。

  “父親?!”奚瑤還是難以相信,父親亦步亦趨跟在花狐后面。

  水蓮盯著看了半天都分辨不出來雌雄:“變態(tài)!”

  “小姑娘不可造次。”水蓮還沒看見他影子搖動,頭上腹部就各挨了一下,一下子氣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沫來。

  “水蓮!”奚瑤慌亂去扶她,水蓮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奚瑤居然只穿了家常布衣。

  “小姐你的軟甲?”她悠悠地瞪了一眼子巖:完蛋了,這次被你害慘了,小姐怎么辦?

  “別管我了,你怎么樣啊?”奚瑤已經(jīng)快急的掉眼淚了,她從心底里害怕水蓮也會這樣血流不止......

  “瑤兒!瑤兒,你怎么在這里,快回去。”奚軒勉從暗黑處跌跌撞撞跑過來,“花狐,你答應(yīng)過我,?,巸喊踩?.....”

  “我自然是不會傷害這樣貌美的女子的,”花狐說著往奚瑤而來,伸出嵌著紫金長甲的小手指勾勾奚瑤的小臉蛋。

  “呸!”奚瑤惡心地扭過頭去。

  “放心,你有血疾,我舍不得打你,但是我花狐從來不受人氣,那就女債父還吧?!彪S著花狐嘴里發(fā)出的一聲怪叫,奚軒勉也挨了一記重?fù)簟?p>  “爹!”

  “花狐受死!”本來還想斡旋一下爭取全身而退的子巖迅速出手,不管能不能打過,至少為他們的逃跑爭取時間吧??墒沁€沒有等他接近花狐,幾十個死士紛紛涌向了他。

  “子巖,知道你工夫和幻術(shù)都很好,那就看看你是不是能逃得掉我的幻影七十二死士陣法?!鼻嘌刍ê鋈晦D(zhuǎn)身向奚軒勉發(fā)難,“奚軒勉,我相信你可以幫我控制西鳳鳥,所以才留下你全家性命,現(xiàn)在西鳳鳥完全失控了,那么你告訴我,我還有什么理由留著你那怪胎女兒。”

  “啊。”奚瑤吃痛忍不住呼出來,花狐的長甲已然深深嵌入了奚瑤的手腕,血一點點滴出來。

  “我?guī)湍?,我?guī)湍?.....”奚軒勉看著女兒手腕上的血,心都要跳出身體外了。

  花狐聞言住手:“這就對了嘛,可憐的奚小姐又要受苦了,哦——”

  “爹,你不可以再助紂為虐!”奚瑤幾乎抱著必死的決心滿臉淚痕,對著父親叫的撕心裂肺,她不想奚家滿門因為自己將來被釘在恥辱柱上。

  七十二死士忽然消失了。

  “子巖?不錯嘛,比你師傅當(dāng)年厲害,他用了半個時辰才破的陣法,你居然這么快就破了。”

  “子巖少俠,別打了,我們家小姐受傷了,需要盡快上藥?!彼彿鲋Щ曷淦堑霓涩帉χ訋r拼命搖頭。

  “你們快回去吧,再晚,瑤兒會支撐不住的,子巖,求求你,快帶瑤兒回去?!鞭绍幟氵€在擔(dān)心著女兒的身體。

  子巖狐疑地看看奚瑤手上的傷,他們?nèi)绱撕ε逻@一道小小的傷口!

  今天在花狐這兒他們絕對是占不到便宜了,既然現(xiàn)在花狐還有意放他們走,況且就算自己可以為負(fù)鳩山百死不悔,可是這兩個姑娘確實無辜受累,子巖遂和水蓮一人一邊挾了奚瑤滕云而去。

  “爹,我不走,我不治了,你不要幫他,爹——”

  “瑤兒,好好活著?!鞭绍幟愕穆曇羯n老而悲涼,仿佛是從幾百年前傳到奚瑤耳邊。奚軒勉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生生擋住了花狐的步伐。而奚瑤親眼著看父親撞上花狐的三寸金甲,利甲穿心而過。

  “爹——”

  花狐嘶聲厲叫:“給我追”。奚軒勉死了奚家就剩奚瑤能控制西鳳鳥了,他情急之下卻怎么也甩不掉奚軒勉的尸體,只能眼睜睜看著子巖帶著他們離開。

  奚府燈火通明,奚夫人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奚老爺不在身邊,再出來看看異常安靜,再往后院尋來,奚瑤、水蓮、子巖竟然一個都不在。奚夫人心里隱隱覺得不安,子巖那精光乍現(xiàn)的眼睛在腦海里翻騰不去。

  “瑤兒?”她的瑤兒像個精靈一樣從天而降,水蓮和子巖也是狼狽叢生,“發(fā)生什么事情了?!?p>  “娘,爹他......”

  奚夫人呆住了,女兒血流不止也顧不上了:“水蓮,你說,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都怪他,怪他,”水蓮直直指向子巖,厲聲責(zé)問,“如果不是你,我們怎么會遇到花狐和老爺,怎么會,怎么會......”

  “好了,先別說了......”奚瑤面無表情的離開母親,她的心不知道要如何對母親訴說。

  奚瑤心里的疼痛早已大過于身體的疼痛,他可敬可愛、剛直不阿的父親,為她付出了一切,最后甚至還為她付出了生命,藥汁的流動帶著疼痛一次次沖擊她的心房,身體的血止住了,可是誰來救救她的心?父親什么時候開始控制西鳳鳥的,他和花狐到底廝混在一起多久了?

  目睹整個救治過程的子巖也終于明白覃辭靖南行的目的了,或許自己真的錯了,愛女心切的奚老爺?shù)降资瞧椒仓|,花狐以家人性命作要挾,他自己可以死去,可是有誰忍心看著自己的摯愛因自己失去性命呢,說到底凡人都是被一個“情”字所困!

  當(dāng)奚瑤從辭靖家醒來的時候還有一個更大的噩耗等著她,她看到的官府的訃告是這樣發(fā)的:奚夫人和奚老爺夜游花燈回來的路上遇到猛獸銀獅,不幸雙雙命喪獅口!

  他昏睡的時候奚夫人也去了!

  子巖將所有罪責(zé)攬在了自己身上,如果自己不是那么沖動,奚老爺可以不用死的,奚瑤也不會承受那樣的傷痛,奚夫人更不會受到傷害:“全怪我,全怪我......”,看著跪在滿堂孝彩的奚府大門前的奚瑤,子巖生平第一次留下了眼淚。

  “這也不能全怪你,誰能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宾蛟噲D安慰徒兒。

  “不怪他?那請問訾堯洞人,我們應(yīng)該怪誰?我們都知道敵人是青眼花狐,可是他就那樣讓我們?nèi)叶急┞对跀橙嗣媲埃y道不是他思慮不周么?”奚瑤手指子巖冷冷地發(fā)問停住了時間。

  訾堯一時語塞,頓了好久才回復(fù)到:“可是奚瑤侄女,奚老友已然收了花狐的控制,你以為花狐可能會放了你們么,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內(nèi)訌?!?p>  奚瑤睜著朦朧的大眼睛,淚水漣漣,定定地看著訾堯,終于痛哭出聲。

  “好孩子,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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