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楚潤玨的人
緊實的肌肉上，附著的是殘破不堪的皮服，丑陋猙獰的傷疤，盤踞在楚潤玨的腰間。
這燒傷，周淳安前兩天已經(jīng)見過了，那個時候她推門進屋，楚潤玨慌忙用被褥遮住了自己裸露的上半身。周淳安雖然也瞥見了他腰上的傷，覺得他久經(jīng)沙場，身上沒有幾處傷疤才不正常，也不曾細想過他這傷到底從何而來。
不過眼下，因著她做的那一場夢，她忽然明白了，楚潤玨身上這傷是怎么回事了。
楚潤玨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周淳安要對她做什么。雖說不管周淳安做什么他都是不吃虧的，但他們畢竟還沒成親，這樣……
不太好吧？
楚潤玨抬著頭望著房梁，任由周淳安在自己身上作弄。
“我有些好奇，你為什么會懷疑我就是清溪公主，我與清溪公主在樣貌上并沒有本分相似之處。”周淳安摸著楚潤玨腰上的傷疤，慢吞吞地問道。
少女指腹的溫度讓楚潤玨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淳兒，天氣冷，要不你先更衣?！彼Y(jié)結(jié)巴巴地道。
“我不怕冷，回答我。”周淳安的語氣溫和。
楚潤玨因為心中窘迫一直仰著腦袋，周淳安又一直垂著腦袋，楚潤玨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能如實招來，“我從來不覺得清溪離開過我，這三年我每晚都會夢見她穿著件桃紅色的留仙裙站在沖天的火光之中，但我看不清她的臉。忽然有一天，她從火光里走了出來，是你的模樣。”
“每一天都夢見？”周淳安心里疑惑，但既然她能夢見楚潤玨沖進大火里救她，楚潤玨會夢見她借著周淳安的身子重回人間，也不無可能。
“是，每一天?！背櫕k點了點頭，“我堅信她還活著，就算是我親手把她燒焦了的尸體從玉恒宮里拖出來的，我也堅信她還活著?！?p> “楚潤玨，你癡了?！敝艽景残睦镆魂嚒?p> “是，我癡了，我堅持要找清溪，所以父皇生了我的氣，罰我回西北幽州帶幽冥軍?！背櫕k緩緩低下了頭，握住了周淳安的手，另一手慢慢地理好了自己的衣裳。
三年前楚潤玨攻破皇宮，本應得頭功，卻不知因為何事與皇帝起了爭執(zhí)，被皇帝調(diào)去了幽州。這件事，周淳安早便知道了，但是到底是什么事能讓父子之間爆發(fā)如此大的爭吵，周淳安怎么也沒往自己的身上想過。
周淳安望著楚潤玨理好的衣裳，沉思了片刻之后，反問道，“你不是堅持要找清溪，而是不顧自己的性命沖進了火勢盛烈的玉恒宮中找清溪公主，差點丟了性命，所以皇帝才會生氣，是不是？”
三年前玉恒宮的火勢那樣大，楚潤玨就那樣進去了，還帶出了已經(jīng)燒得沒有人形的她，不可能毫發(fā)無傷。他腰上的傷疤，應該也是三年前留下的。
三年的時間過去，他身上的傷疤卻還是這么駭人，也不難猜出當時楚潤玨受得傷有多重。
況且全天下都覺得她燒死了，楚臻說不定也親眼見過了她那具燒爛的身體，楚潤玨卻還簡稱她活著。大烆皇帝會生氣發(fā)怒，也完全合理。
天下的父母，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陷入執(zhí)念之中，一生都走不出來。
“傻不傻？”周淳安見到楚潤玨沉默不語，便明白自己這是猜對了，手握成拳輕輕捶了楚潤玨的肩膀一下。
楚潤玨肩上有傷，裝模作樣地“嘶”了一聲，臉上卻笑呵呵地，“我就是癡兒，不然也不用苦心籌謀，等到這個可以走遍九省十六州找清溪的機會。”
“什么意思？”周淳安不解，什么苦心籌謀？
楚潤玨站了起來，笑得十分神秘，“時候不早了，淳兒，你先更衣?！?p> “回安寧侯府的路上，我便把這京都暴亂的幕后主使告訴你?！背櫕k說完，便笑瞇瞇地退出了廂房。
換好了衣裳，周淳安跟著楚潤玨一起出了肅王府，上了馬車，卻發(fā)現(xiàn)車里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了。
佩魚先生抱著他的豬，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自己坐在馬車里有些多余。但是楚潤玨讓他坐在這里的，他也不敢動啊。
“我如果和你說，元宵節(jié)夜里的京都暴亂，是我父皇安排的，你信嗎？”楚潤玨靠在馬車窗邊，眼里含著笑問周淳安。
周淳安聽了他的話，低下頭想了片刻。
“這次暴亂，受罰的官員并不少，但這些官員，大多不太干凈?！敝艽景草p啟朱唇，“京兆尹府雖然結(jié)黨營私，徇私舞弊之事做過不少，但他做得隱秘，黎民百姓并不知曉，還覺得他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
“他又是陛下身邊的老人，如果貿(mào)然除了他，會讓跟隨陛下多年的臣子心中惶恐，如今京都出現(xiàn)了這樣大的動蕩，陛下卻許他告老還鄉(xiāng)榮歸故里，既安撫了臣子又除掉了京兆尹府。”
周淳安仔細想了一想皇帝下令處罰的那些大臣官員，或多或少都是皇帝早就想要拔除的朝中老臣。
“淳兒果然聰明?！背櫕k笑得肆意。
“真是陛下？可那天夜里城中動亂如此之大，也不知道城中有多少無辜百姓受到了波及，那白衣教刺客呢？也是假的嗎？”周淳安皺了皺眉，總覺得為了除去幾個老臣，如此勞民傷財，未免有些……
“倒下的那幾座屋舍，都是你家的產(chǎn)業(yè)，并沒有人居住?！背櫕k笑瞇瞇地道。
周淳安這回才是真的驚了，“我家的產(chǎn)業(yè)？我父親也參與了這事？那我父親為何還要安排家中的下人待在院子里準備逃散？”
“和你父親無關，你大哥周恒一直是我的人?！背櫕k笑呵呵地道，“真正參與其中的，是你大哥，不是你父親。”
周淳安再次震驚，“你何時拉攏的我大哥？”
“不僅周恒，禮部尚書顧勇維，也是我的人?！背櫕k繼續(xù)道，“不然你以為三年之前周家和顧家是為什么臨陣倒戈，站在我父皇這一邊的？”
楚潤玨的話，不斷刷新著周淳安的認知，坐在她面前的楚潤玨，忽然之間就又變得神秘莫測起來了。
“當然，我父皇也不會僅僅因為要除去幾個舊臣就鬧得人心惶惶?！背櫕k繼續(x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