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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三百四十四章 劫燼書--藥

懦弱的魔王 落影無聲 5094 2025-08-22 09:33:57

  天蒙亮時,白晨不知不覺走到了山洞邊上。

  離開村子,白晨無處可去,走了一夜的山路,終于在天要亮時才下定決心跑到先前讓韓端留宿的山洞邊上。

  韓端只說自己留宿一夜,大概天亮就會離開了吧?

  咳咳——

  山洞里忽然傳來了激烈的咳嗽聲。

  白晨立馬沖了進去,果然看到韓端此刻正一副病殃殃的樣子躺在石床上,似是生了一場大病。

  “你病了?”他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覺得自己應該想到,山上還是很冷的,一個文弱書生在山上睡了一夜,不出病才怪。

  韓端注意到他進來,有些艱難地從床上坐起后,朝他擠出一絲笑臉:“無礙,偶感風寒罷了。只是這么一來,可能要再麻煩小兄弟,容許我在這里多住些時日了?!?p>  “算了,”白晨搖了搖頭,“我還是把你抬進村子里吧,這里不是什么住人的地方。而且我認識一個老學究,懂點醫(yī)術(shù),還能給你開點藥。就是藥……到時再算吧?!?p>  “你不是說村子不歡迎外人么?”

  “是……這樣沒錯……但他們會給我面子嘛。”白晨不自覺地抓著頭發(fā),有些心虛地說。

  “不為難小兄弟,其實在下學過一些醫(yī)術(shù),自救的本領(lǐng)還是有的。只是需要勞煩小兄弟替我抓幾味藥?!表n端說著,從袖口里掏出幾枚錢幣,推到床邊。

  聽到對方自學過醫(yī)術(shù),又掏了錢出來后,白晨心里談定不少。至少不是那種賴死的流浪漢,反正自己沒啥事,如果不是什么貴重的藥材,犯不著去藥鋪,自己都能給他采了。

  “我要小兄弟幫忙抓的幾味藥材,其一為爐灶灰,而且必須是寡婦家的爐灶灰;其二是古井青苔,是要井口處經(jīng)多年流水侵染而形成的青苔;其三嘛,有些麻煩,我要的是門檻焦炭,是要超過百年的門檻燒焦而成的木炭。”

  “呃……你確定這些是治病的藥材?我怎么感覺有點感覺像是巫術(shù)……”

  “巫醫(yī)也是醫(yī)嘛,我也走了上萬里的路了,該怎么醫(yī)治自己心里有數(shù)?!?p>  “好吧,趕明這藥真能治病,我高低也得記記這偏方,說不定還能賣個價錢。不過這藥錢就不用了,都是一些尋常東西,我馬上就能給你——”

  說到這里,原本正準備邁步離開的白晨突然就愣一下,“不對,前面兩樣東西還好弄,這第三樣東西,什么超過百年的門檻燒焦而成的木炭,這我怎么給你弄來?總不能真把別人家的門檻給拆了吧?”

  “不用你拆。”韓端重新緩緩地躺了回去,“你會看到的?!?p>  “不會真是巫術(shù)吧?”白晨將信將疑。

  “這是對你的信任?!表n端笑著說。

  白晨有些抓狂,但到底不好見死不救,心想姑且先按照此人意思去找前兩種藥材,順便去拜訪一下那位老學究,看看老先生愿不愿意給點像樣的治病方法。

  白天的時候,柳澤的人照例進山搜捕白晨。白晨知道那小子沒那么容易放棄,不過按照經(jīng)驗,哪怕是七家中最有耐性的趙家小姐,搜了半月沒找到人后也放棄了,估計柳澤沒那么有耐性,也就搜個幾天吧。

  于是白晨一直在山上躲避搜捕,直到晚上那些家丁都回去后,他才放下心來往下林村跑去。

  他輕車熟路地越過干娘的圍墻,爬進屋內(nèi)。

  昨日分別之時,白晨一副決絕不回的姿態(tài)仍然停留在干娘的思緒里,不知道白晨這孩子會不會出什么意外,導致她一直憂心忡忡。這時白晨突然回來,在把干娘嚇了一跳的同時,也讓后者喜出望外。

  “干娘,我臨時回來找您有事?!卑壮繅旱土寺曇粽f。

  “白晨哥哥!”正在地上玩耍的兩個小孩突然叫喚起來。

  “別那么大聲!”干娘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孩子一眼,倆小孩立馬收聲。

  白晨有些尷尬,心想還是趕緊把正事辦了,這里短時間內(nèi)還是不要出現(xiàn)比較好,“干娘,我朋友生了病,他說要一味比較特殊的藥,是您家的爐灶灰。”

  干娘點點頭,直到白晨的來意后立馬起身往廚房走去:“你吃了嗎?”

  “吃了吃了。”白晨連連說道,可惜他剛說完,肚子就不爭氣地叫喚起來。

  干娘回來時,帶給他的除了那爐灶灰,還有一碗稀粥——是那種稀得不能再稀的粥水,上面興許也就飄著幾粒米,但這是他們家最尋常的食物了。

  此時白晨正對跟那倆小孩夸夸其談:“你們大哥我呀,最近盯上了一個壞蛋,等我把那個壞蛋打倒,咱們就可以有大把的錢,到時候可以去城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十歲的他個子不高,在那倆小孩面前也就孩子王的形象,說起大話來也更張揚。

  “有這些錢的話,你應該去找王茂公買一塊地回來,以后能憑著它娶老婆?!备赡锇琢怂谎邸?p>  但這句話卻像是點醒了白晨一樣,他立馬反應過來,齜牙樂道:“對!是要買一塊地!我就把干娘的地從老學究手里買下來,這樣干娘以后就不用交租了!”

  “閉嘴!”干娘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不要總在弟弟妹妹面前說這樣的話。”

  白晨頓時僵住了。他其實知道干娘為什么生氣,是怕他“教壞”了自己的孩子。

  白晨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記事的,從六歲起,他就經(jīng)常一個人在村里游走,所以他很早就知道村里面有一些人是從來不用下地的。而即便是下地的人里,也有不同,比如有些人種的東西除了官府會收走一部分,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而有的人種的東西除了官府會收走一部分,還有一部分需要交給那些從來不用下地的人。

  他的干娘就是最后一種。那些不用下地的人從來不擔心沒有人來租自己的地,所以一旦有了所謂反抗的念頭,他們就會把地收回,哪怕租戶餓死也在所不惜。到那個時候,村里人只會說租戶的愚蠢。他曾經(jīng)見過有租戶被收了地后,沒過多久就在村里消失了。有人說他們被賣了,有人說他們被吃了。

  他問百寶,百寶說:“被野獸吃了最好。”

  他聽得毛骨悚然,一度遷怒百寶,直到這幾個月因為百寶離開,他臨時被托付給干娘照顧,他才明白百寶那句“被野獸吃了最好”的真正含義。

  白晨接過干娘的稀粥一飲而盡。

  “對不起,干娘,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p>  離開干娘家后,白晨徑直奔向一座刷著白墻的宅院。他翻了墻進去,還沒走近屋,就聽到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唱詞。

  “金鑾殿上醉眼乜斜,玉階前魍魎舞蹁躚……眼睜睜,看蝦蟆鼓噪登金闕,鴟鸮分爵,鳳凰棲寒煙!”

  白晨湊近窗戶,透過窗紙看到有個體態(tài)輕盈的老人在唱完一段詞后,腳步一點,身體跳到對面,假裝對唱道:“圣主爺,樂陶陶,愛的是玲瓏舌、諂媚臉、黃白錢!似你這等榆木疙瘩,朽木難雕,空懷些子虛烏有的才與賢?!?p>  然后,又跳到一邊,繼續(xù)對唱:“住口!腌臜潑才休浪言……罷罷罷!且歸去,醉看白云蒼狗變!”

  這老東西,還挺多戲。

  “唵”的一聲,窗戶突然打開,老人一臉嚴肅地盯著窗外的白晨:“你在這里干什么?”

  “來……聽曲……”

  “是你該聽的嘛?!?p>  “聽不懂聽不懂……”

  老人突然笑了,哈哈大笑道:“聽不懂就對了?!?p>  說罷,忍不住得意地輕哼起來。

  “老……先生,”白晨差點把老學究三個字講出來,這是有次他聽到城里人罵這老人的稱呼,當然在村里大家一向稱呼他為王茂公。

  “其實我是想請教一下,風寒要吃些什么藥?”

  老學究瞇著眼睛一大一小,“風寒?你?”

  “不是我,我一朋友?!?p>  “不救?!崩蠈W究答得干脆,“我早跟你小子說過,潛下心來到我這學堂里學幾年課,不要總是跟些狐朋狗友湊到一起。別人說你是魔物媾和賤種,我不信,我只信有教無類。我教了你,將來也讓你當教書先生,殺殺那些人的嬌氣。”

  “你若是肯救,我改天就去上課?!?p>  “當真?”

  “真!”

  “但這風寒之病分很多種,我不能貿(mào)然開藥,得見過病人才行?!?p>  “可他不愿意下來?!卑壮繐项^。

  “還有你小子搞不定的人?”

  “那行吧,我明天盡量這個時候把他給抬過來找你?!卑壮縿傄D(zhuǎn)身,突然想起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老先生,請問那寡婦的爐灶灰和水井的青苔,還有那什么門檻燒焦的焦炭,真的能治風寒嗎?”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看,這就是不來聽我課的下場!”

  白晨啞口無言,只得悻悻撤退。

  對王茂公這位老學究,雖然也是那種不下地的人,但白晨其實沒太多想法。某種程度上,王茂公算是那個階層上的好人,畢竟他對自己干娘的態(tài)度不算惡劣,也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對于十里八鄉(xiāng)的這種不下地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個圣人。但若是整體來看,王茂公絕對稱不上什么好人,要是真的好人,那干娘家的清湯寡水是怎么來的?只能說他是一個俗人。

  離開王茂公的宅院,白晨猶豫了一下,還是往水井的方向走去。村里有口水井,是共用的,因為各家都需要到井里打水,所以算得上是所有人都會在此交集的一個地方。

  晚上來打水的人不多,一般都在早上,但也看見幾個人在忙活。

  以前白晨還有幫忙的念頭,但大家都有點怕他,所以后來就斷了念頭,只是遠遠地蹲著看別人打水。

  正在打水的是一個赤足老漢和他的三個孫子,旁邊還有個婦人提桶等著,一面和身后的漢子有說有笑。

  白晨找了塊瓦片,直接湊到井邊就開始刮青苔,這個舉動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老漢把三個孩子往身后拽,但仍耐不住孩子們的好奇心。大家都想知道白晨究竟想做什么。

  井邊是以石板鋪就的小空地,因為多年井水潑灑侵染的緣故,導致石板上結(jié)滿了一層深淺不一的青苔,平常走路時都要十分注意滑倒。大家也不是沒想過清理一下,但到底誰來做這件事又成了另一個問題,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白毛子,你離井口遠點!”婦人突然呵斥道。她不是擔心白晨安危,而是怕白晨往井里扔東西。

  白晨動作稍停,突然抬起頭來,狠瞪了她一眼,把對面嚇了一跳的同時,也讓原本正在打水的老漢停下了動作,向后退了幾步。連婦人身后的漢子也拉著她退了幾步。

  “沒爹沒娘的野種,”婦人嘴里依然不肯饒恕,“你嚇誰呢?真沒教養(yǎng)!”

  “你說什么?”白晨瞬間怒了。

  “我說你沒爹沒娘的野種!沒教養(yǎng)!”那婦人嘴硬地重復了一遍,聲音卻明顯小了些,帶著色厲內(nèi)荏的顫抖。

  白晨的手指攥緊了瓦片,指節(jié)發(fā)白。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幼豹,盡管瘦小,那股被激怒的戾氣卻讓井邊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夠了,”婦人身后的漢子忍不住出來打圓場,“沒必要跟個孩子一般見識。白毛子,你要刮青苔,刮了就趕緊走。別在這兒惹事。井是大家的井,不是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白晨氣笑了,“好嘛,你都這么說了,我要不撒野一回都對不起你們?!?p>  話音剛落,白晨猛地沖了上去,一把奪過婦人手里的木桶,往井口扔了下去!

  婦人的尖叫聲迭起,也瞬間發(fā)了瘋似地拉扯白晨,鋒利的指甲往手臂的肉狠狠地掐進去!

  “你這個發(fā)瘋的白毛子!”

  旁邊的漢子則趕緊過來拉架,還不忘朝旁邊老頭招呼:“老張,你別干看著啊,快把這白毛子拉開!”

  老頭諾諾點頭,才拖著腳步過來拉架。但他這一動作,身邊的三個小孫子也跟著過來幫忙,水井邊的石板因為青苔的緣故本就濕滑,幾個孩子大動作地過來,其中一個小孩腳下一滑,一頭便栽進井口!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白晨掙扎開婦人的糾纏,幾乎是跳過來在井口抓住了掉進水井的孩子的腳踝。

  其他人此刻早已是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顧得及爭執(zhí),紛紛過來幫忙救人。不過還沒等他們來幫,從白晨那干瘦的小身板上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然靠著單手就把落井的孩子提了起來!

  這一幕把場上的眾人看呆了,難怪總有人說那白毛子力量驚人,還真不是假話!

  把孩子放下后,老漢趕緊把孩子拉回來,護在身后,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然而就在這時,白晨感覺身后被人推了一把,整個人一下子朝著井口摔了下去!

  “你瘋了吧!”

  在掉落瞬間,他聽到那漢子在大聲呵斥,聲音驚慌無比。

  “我……我……”剛剛推人的婦人全身都在顫栗,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推這一下,仿佛是突然被沖動突破了理智,等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白晨與井水接觸的瞬間,腦袋與水面的碰撞讓他很快便昏了過去。在昏迷前,井口上方隱約傳來漢子嚴厲的訓斥聲和婦人委屈的辯解聲,還有孩子們怯怯的低語。但這些聲音都像隔了一層厚厚的霧,慢慢地遠去了……

  等到天亮醒來時,白晨發(fā)覺自己仍然身處井底,那個被他扔進來的木桶正好將他托起,除了腦袋有些暈暈的,身上倒不見什么傷口。這實在算是萬幸,唯一的不幸是先前收集的爐灶灰、青苔落在水里了。

  沒想到把他推進井里后,昨夜外面的那幾個人居然沒想著救他。白晨越想越氣,但當務之急還是得離開這里。不過他很快發(fā)現(xiàn)水井的井壁上滿滿都是青苔,手放在上面根本什么都抓不住就滑落,這讓他的自救無從談起。

  說來也怪,這里好歹是村里的水井,平常早上應該很多人來才是。即便因為他掉下去的關(guān)系,不考慮他是否死亡,至少也應該有人會過來撈人,總不能就這樣讓他一直泡在水井里吧?

  剛這樣想著,頭頂?shù)木谔幫蝗惶匠鲆粋€小腦袋,是他昨天救的那個小孩。

  “小弟弟,你爺爺呢?讓他幫忙拉我出來。”

  小孩搖了搖頭,“爺爺和村里的大人都去河邊了,那里有好多怪物。”

  河邊……怪物……

  難不成是河邊結(jié)界出了問題?

  河邊結(jié)界依靠一個石頭陣建立,歷來維持不需要太高深的法力,卻是需要大量的勞力去搬石頭。一般村長會在每年定期組織村里男人去維護,某些特殊的時期,比如像結(jié)界突然遭遇河的另一側(cè)白骨森林怪物的集中沖擊而出現(xiàn)松動,那時整條村的大人都需要去幫忙。哪怕是王茂公這樣平常不下地的人也不例外。

  原來是趕上了這種時候,難怪沒人理他。

  這時,頭頂一個果子扔了進來,白晨下意識地接住。

  “給你吃?!蹦呛⒆勇冻龊┖┑男?。

  看來沒辦法了,在村里大人沒回來之前,自己都得泡在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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