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張飲夢
就是
那個兇手?
記憶里的那個,手持柴刀自刎的瘋子?!
一種惡心欲嘔的憎惡感在心頭翻涌。
虞央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柴刀木柄的握感。
以及濃稠的血腥味……
零碎的思緒被牽連成線。
虞央終于想起來了——被陳天風(fēng)暗害,變成鬼魂游蕩后,親眼目睹了昨晚那場發(fā)生在教室里的屠殺……
不!
不對!
我不是兇手!
張飲夢也不是!
我只目睹了他拿著柴刀自刎的樣子!
我只知道他殺了他自己!
憑什么說他是兇手?
但——
現(xiàn)場只有他傷得最輕……
而且只有他握著兇器!
好死不死,上誰的身不好?
偏要上在了張飲夢身上!
一旦查出來,虞央真的是百口莫辯!
“喂,張飲夢,你怎么了?”
許小茶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虞央的思緒。
“沒……沒什么?!?p> 虞央搖搖頭,心情異常沉重。
眼前這個干凈單純的女孩,如果知道張飲夢自殺的消息,不知心里會是何等的絕望。
“那個……剛醒過來,思路有點亂?!?p> 許小茶“哦”了一聲,坐回椅子上,從床頭果籃子里挑了個蘋果,用小刀默默地削了起來。
此刻的溫柔嫻靜,與方才的熱絡(luò)活潑大相徑庭。
生怕被她看出點什么,虞央不由地出聲道:“小茶?”
“嗯哼?”
“怎么不說話了?”
“你老愛這么裝傻糊弄我,有意思么?”
許小茶低著頭,認(rèn)真地削著手里的蘋果。
“咳咳,小茶,我是真的……”
可下一秒,一個去了皮的蘋果,就塞住了虞央的嘴巴。
許小茶督促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快給我吃了?!?p> 蘋果的香氣,略微舒緩了虞央緊繃著的神經(jīng)。
原本就餓著肚子的虞央,對著蘋果啃下了一大口,嚼了幾下就往肚子里咽。
“嗯,好吃。”
強忍著喉間的痛楚,虞央三兩下就把整個蘋果啃得只剩下一個芯。
許小茶看得心疼:“別吃那么快啊,你脖子上還纏著繃帶呢,小心傷口裂開?!?p> “沒事,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你幫我下,我試試能不能下地?!?p> 虞央掀開被褥,穿著藍(lán)白條紋的病號服就下了床。
結(jié)果一個不穩(wěn),跌了個趔趄,整個身子就往前撲去,和病床前的許小茶撞了個滿懷。
虞央感覺自己就像是迎面跌入了一個柔軟的夢境。
只是這份溫存彈指即逝,下一秒,他就被人狠狠地推開。
“張飲夢,你故意的!”
許小茶紅著臉,大口喘著氣,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害……害羞了?
虞央一愣,對于一個大齡單身未婚男青年而言,是一種久違了的初戀般的感覺。
醒醒,虞央!
她喜歡的又不是你!
搖了搖頭,將不切實際的幻想從腦海里拂去,虞央用手抵著床,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左腿……好像使不上勁……
坐在床沿,虞央拉高了病號服的褲腳,仔細(xì)在腿上端詳著。
“啊!你受傷了么?”
許小茶很快回過神來,才明白了剛才只是個意外,立馬湊近了關(guān)心道。
“沒有外傷,但……左腿好像沒了知覺?!?p> 虞央有些訝異,剛剛正是因此,在下床時才會因為沒有站穩(wěn)而跌倒。
左腿……
難道,是那個扭斷了頭的鬼魂?
虞央記得,正是因為它糾纏不放,自己才不得不生撕了左腿,方能脫離怨鎖的禁錮。
這么說,虞央的靈魂失去了左腿,也會應(yīng)驗在了張飲夢的身軀上?
嘆了口氣,但愿這是壯士斷腕,而不是飲鴆止渴。
好在左手手背上還扎著生理鹽水的針頭,連著床頭邊的可移動的吊瓶支架。
虞央伸手拄著近兩米高的吊瓶架,要是拿它做個拐棍,應(yīng)該勉強能夠支撐身體的平衡。
“小茶,能扶我去趟衛(wèi)生間么?躺久了,放放水。”
——
夏海市西山醫(yī)院的樓宇很大,住院部一層能夠容納近上百名患者,但由于鎮(zhèn)撫司的特殊要求,這一層除了涉案的傷員外,并沒有其他病號入住,因此意外得有些空曠。
虞央的病房被安排在走廊盡頭的530室,遠(yuǎn)離電梯和樓梯。
拄著吊瓶架,在許小茶的攙扶下出了病房。
一出門,虞央就看見了對門529室的標(biāo)牌,三個病號欄空著,只有一個欄里寫著“周超”。
護(hù)士正好有事走開,病房外的長椅上對坐著兩個人,各自在看著報紙。
“您好,請問衛(wèi)生間怎么走?”
虞央朝著對面坐著的高個男子問道。
“走廊到底,左拐?!?p> 男子頭也不抬地回道。
虞央道了聲謝,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真是的,怎么隔這么遠(yuǎn)?”
約莫是心疼張飲夢走得艱難,許小茶不禁吐槽了一句。
虞央只是笑笑:“無妨,遠(yuǎn)一點也好?!?p> 此時此刻的許小茶,尚還不能理解這句話里的意思。
——
時針剛過六點,虞央就說有些犯困,讓許小茶早點回家去了。
畢竟醫(yī)院的晚飯?zhí)^清淡,并不怎么好吃。
更何況接下來他要做一些事,并不想把這個天真可愛的少女卷進(jìn)來。
許小茶離開后,虞央獨自仰臥在病床上,一邊聽著墻上掛鐘指針顫動的聲音,一邊閉著眼沉思……
虞央是親眼所見,“829西山中學(xué)連環(huán)殺人案”的最后一幕場景。
但從鄭毅的反應(yīng)來看,似乎并沒有把他列入犯罪嫌疑人的名單。
相應(yīng)的,也并沒有從“張飲夢”嘴里,得到太多線索。
但虞央從警方講述的案情中已經(jīng)知道,張飲夢并不是整個案件唯一的幸存者。
張飲夢是輕傷。
而那個重傷的人,應(yīng)該就是此時此刻,躺在虞央對面529病房里的周超。
鄭毅在問完張飲夢之后,去的,恐怕就是周超的病房。
但截止當(dāng)前,鄭毅卻再沒有回來過。
這至少說明,周超并沒有給出張飲夢就是兇手的口供。
是張飲夢真的沒殺人?
還是周超昏迷不醒亦或是暫時性失憶?
虞央不敢去賭。
他只能假設(shè)最壞的情況——張飲夢真的殺了人,周超看見并記住了張飲夢行兇的過程,只是因為傷得更重,失血更多,暫時沒能轉(zhuǎn)醒。
而一旦周超醒來,或許就意味著張飲夢將被作為殺人真兇被逮捕。
屆時,虞央即便有天大的冤情,也無處說了……
總不能向警察解釋說:“抓捕張飲夢,跟我虞央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樣恐怕倒是能爭取到一個精神病院的床位。
虞央并不想背著黑鍋鋃鐺入獄,也不想被人抓進(jìn)精神病院研究……
他還有家人要守護(hù)。
還有血海深仇未報。
決不能,在這個時候被絆上!
墻上的時鐘逐漸指向深夜零點。
虞央睜開雙眼。
在心里,下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