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轉過身問“為了什么啊,兩口子在一起過日子,怎么能不磕磕碰碰的,你看看孩子還那么小,你要是真的離婚了,那孩子怎么辦,別那么孩子氣,想怎么著就怎么著?!?p> 明月坐到床上,看著盼“你沒看電視上演的啊,單親的孩子多可憐啊,那些社會專家都說,單親家庭的孩子,心理都不健康啊,那可是要影響孩子一輩子的事兒啊。”
明月說出那些,曾經老人勸她的話來,去勸盼。
明月苦口婆心的勸,盼只是低著頭沒說話。
明月也不知道,這些老年間的勸導,是不是真正的正確,但她還是勸了盼,在自己還沒有聽,盼發(fā)生了什么事的時候,她去勸了。
明月知道,就算是盼下定了決心離婚,她也攔不住,可是明月害怕,她會后悔,就像今天一樣,后悔昨天的選擇一般。
更多的是她想到了,盼的女兒。
如果離了婚,大人是沒什么的,誰離開了誰都是照樣活,也可以自私的,把所有的錯處歸結到對方身上,只把自己當成感情生活中的那個受傷的人。
可是孩子,該怎么辦,她會不會因為家庭的原因,不能好好成長,她會不會想“是不是我不夠聽話,不夠懂事,媽媽才會離開我”。
人,不能這樣的自私,只為了自己,而不管不顧,明月心里想著,安慰自己做的都是正確的。
然后,盼什么都沒說,轉身去了客廳。
明月有一瞬間看見了女兒眼里的痛苦,難過。
她懷疑著,反復思量著,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她說的那一句話,傷害了女兒的心。
在很多年前,很多能聽見有人要吵著去離婚,可是真的要去離婚的人,卻沒有幾個。
即使,她們結婚之前并不認識,又或者在婚姻生活中,過的并不愉快,她們堅持著,相信著有一天,日子會變得很好,她們用自己的一生,實踐著那句話“嫁狗隨狗,嫁雞隨雞”。
當然,她們并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她們在經歷過每一次被毆打時,在爭吵時,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明月也曾回過娘家,但真的要去做離婚的這個舉動,對于明月,那個時代的她們來說,顯然是無法想象的。
她們擔憂,擔憂以后的日子,會不會還不如現(xiàn)在。
她們會很尷尬的,夾在嫁出去女兒的娘家和離異的婆家之間,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那些時候,雖然有很多人整天吵著嚷著要去離婚,可鮮少有人,真正去做離婚這件事的,即使是離婚了,也少不了被人說三道四,無論是誰的對錯,全都在女人那一方。
說她,就是水性楊花,到處亂勾搭人才導致離婚的。
若果,這個女人著實老實的緊,也總有理由說“不會過日子,攢不住錢,管不住娃,不孝順婆婆娘”,縱你有千張嘴,也說不清理不明,洗脫不了身上的臟名。
明月實在是太害怕,這樣的指指點點出現(xiàn)在自己女兒的身上,她想這些夫妻之間的小矛盾,哪能一不和脾氣,就離婚。
她以為自己的幾句話女兒能夠改變她的想法。
可是她應該知道的,她的女兒像她一樣犟?;蛟S她一點都不了解她的女兒。
果然,盼只是和明月說些旁的,無關緊要的事情,再也不提那句“我想離婚了”。
明月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她挽救了女兒的婚姻,挽救了女兒的名聲。甚至是挽救了一個可能會出現(xiàn)問題的外孫女。
明月去了菜市場,買了許多盼喜歡吃的菜和水果。
明月注意了關注了所有人的利益,但是她忘記了問清楚女兒說出那句話的原因,或許是她從骨子里覺得,我家里不能出現(xiàn)一個離婚的人,成為他人說三道四的笑柄,成為談資。
三天后,明月送走了女兒和外孫女,盼走的時候留下了眼淚。
她以為女兒終于懂事了,知道舍不得娘了,女兒的痛苦,女兒的行李很重,這些反常她通通沒有注意。她只自作聰明的以為一切皆大歡喜。
明月去了以前工作的單位,單位的領導對她很是客氣,說明月有心還回單位來看她。
當明月說出那句“杜總,我現(xiàn)在可以回來上班了,隨時都可以。”
杜總笑笑,又道:“你不知道,咱們單位現(xiàn)在可不是以前了,就是虧本賺吆喝,現(xiàn)在人事都只招那些大學剛畢業(yè)的實習生,又聽話,工資還低,你說個啥她都聽,你看看,現(xiàn)下咱們辦公室里都是年輕人?!?p> 明月笑笑“雖說大學生干勁足,可是也得有老馬在前邊引著頭,大家才更能愉快高效的工作不是。”
杜總點頭又笑道:“劉姐,你的工作能力,大家誰不知道,只是現(xiàn)在公司有規(guī)定,會計都得有證才能上崗,不是我為難你,我也是迫不得已啊?!?p>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明月知道再說無益,又說了些場面話,才告辭踏出公司。
這是她工作了十多年的單位,從一間小廠房,干到寫字樓,她有的是工作經驗,可敗給了一張小小的證上。
她拿什么和她們比,她早已不再年輕,又不是大學畢業(yè),電腦也沒有她們耍的順,她的優(yōu)勢是什么。
是比她們臉上的褶子多,還是比她們的白頭發(fā)多。還是臨近退休,和公司要退休金啊。
她坐在廣場邊的座椅上,看著眼前來來往往人,他們仿佛都是年輕的有活力的人,她好像是站在人群中的一個異類,一個被放逐的老女人。
一個黃色的小球緩慢的滾到了她的腳下,她下意識好想一腳下去,踩碎那個滾動著的球,踩碎了,仿佛她的痛苦也便結束了。
明月沒有踩,只靜靜的看著那個球,慢慢停下來,直到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孩兒,走到她身邊,一個勁兒的盯著那個在明月腳邊的球。
明月笑笑,從地上撿起那個球,遞給那個小孩子。
小孩有禮貌的接過球說道“謝謝奶奶?!?p> 這句話仿佛是一顆雷,在明月耳邊炸開,什么時候,她已經從阿姨變成奶奶了,奶奶,是啊,她都已經做了姥姥了,她的孩子已經有了孩子,叫她奶奶又有什么錯,只不過她才后知后覺到,她已經慢慢撤離了生產力的主力軍。
可是,她明明還不到那個年齡啊,是她已經夠老了嗎,已經老到就算突然去世,也不會讓人惋惜的年歲了嗎。
太陽西斜,紅光炸開在天上,她該回家了。
她走在路上,不知道哪里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