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黑暗冰冷的星際空間,這里浩瀚虛無,除了高能粒子以及微量的星際塵埃之外空無一物。距離此處最近的恒星也在數(shù)光年之外。
便在這黑暗和虛無之中,一團淡紅色的,沒有任何實體支撐的光球忽然出現(xiàn)。它不斷的蕩漾著,如同一只生活在海水之中的水母。
它飄蕩著向遠方一顆明亮的星辰飛去。
在這漫天星海之中,那顆星辰與其余眾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差別。但如果采取更進一步的觀測手段的話,便可以看到那顆恒星泛著淡淡的黃色,在它周邊還有八顆大行星在圍繞著運轉(zhuǎn)。
2085年,月球,風暴洋。
剛剛結(jié)束了一天的繁忙工作,月球一號基地中的研究員與工程師們有的去餐廳享受晚餐,有的則前往游戲室在虛擬世界之中廝殺。各處艙室內(nèi)不時有歡笑聲傳來,整個基地到處彌漫著安寧與悠閑的氣息。
基地安保組組長陳洛剛剛巡視完幾處關(guān)鍵的設備艙室,看了看時間,便發(fā)現(xiàn)此刻已經(jīng)到了傍晚七點三十分。而這個時間距離預定的與地球通訊的時間已經(jīng)不足二十分鐘了。
“李谷,孫怡,你們兩個繼續(xù)巡視,重點檢查一下氣體交換室和動力艙室,一定要確保沒有任何安全隱患?!?p> 李谷是一名看起來十分憊懶,總是沒有正經(jīng)模樣的青年人,聞言笑嘻嘻道:“陳組長,您這么著急是要做什么去啊?”
陳洛笑道:“有一些小事需要去處理?!?p> 李谷剛想再說些什么,旁邊,模樣普通,身材火爆的孫怡悄悄拉了拉李谷的衣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李谷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立刻彎腰道:“組長,您忙您的,一點小事交給我就好,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保證不會出意外?!?p> 陳洛有些無奈的指著李谷,最終笑罵道:“小子,給我好好干。”
望著陳洛離開,李谷立刻沒好氣的向?qū)O怡說道:“你拉我做什么?沒了組長,我們得巡視到什么時候才能下班啊。我可告訴你,我今晚約了和司若芳一起打游戲,要是誤了時間……”
孫怡立刻白了李谷一眼:“整天就想著美女美女,你腦子里能不能想點別的?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能是什么日子?”
“今天輪到陳組長跟地球方面通話了?!?p> 李谷怔了怔,悻悻道:“你怎么不早說。唉,算了算了,為了組長的家庭,我們就辛苦點好了。”
孫怡再次白了李谷一眼:“你還算有點良心。”
“對了孫怡,聽說陳組長老婆的病確診了?”
“早就確診了,肺癌。否則陳組長在太空軍艦隊里當艦長當?shù)暮煤玫?,前途遠大,怎么會主動放棄,報名來這基地里當什么安保組長,還不是因為這里錢多,能讓組長他老婆有更好的治療?!?p> “嘶……”李谷倒吸了一口涼氣:“陳組長以前是太空軍的艦長?這,這職位可是大有前途啊,就這么放棄了?”
“唉,如今這年代,像組長這樣重情重義的男人可是越來越少了。司若芳當初在知道組長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之后都偷偷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唉,你說我們女人圖什么,有個真正關(guān)心愛護自己的男人就足夠了?!?p> 見孫怡有長篇大論講下去的趨勢,李谷立刻說道:“是是是,你說的太對了。走走走,繼續(xù)干活,不要給陳組長添亂?!?p> 孫怡不滿道:“就你這么個花心大蘿卜,還想追求到若芳?你做夢去吧?!?p> “八婆,你敢咒我?你信不信你一輩子嫁不出去?哎哎別打別打,干活呢,別打!”
……
月球一號基地,通訊室。
陳洛略有些急躁的望著時間,焦急的等待著七點四十五分的到來。一旦時間到達,他便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與妻子李舒云通話。在一號基地之中工作的人們,無論是誰,足足一周時間才有這樣一次機會。
但此刻時間才剛剛七點三十八分而已,七號通訊艙的艙門便即打開,機械組組長楊毅走了出來。
陳洛微微一怔,走上前去,就聽楊毅笑道:“陳洛,我家里一切安好,沒有什么事情,也沒有那么多話說,你去跟你妻子通話吧?!?p> 陳洛心中有些感動。他知道,楊毅妻子前段時間剛剛生下一名女兒,楊毅幾乎每天都在盼著與地球方面通訊,能好好的看一看妻子和女兒。這難得的通訊時間對于他來說同樣寶貴,可是此刻,他卻故意提前結(jié)束與妻子的通話,將這幾分鐘的時間讓給了自己。
面對楊毅的微笑,陳洛微微低下頭,說道:“楊大哥,謝謝你?!?p> 楊毅拍了拍陳洛的肩膀:“不用謝我??烊グ??!?p> 進入七號通訊艙,關(guān)閉艙門,陳洛知道,在接下來的三十多分鐘時間里,這里完全屬于自己。
輕輕按下通訊鍵,僅僅一秒鐘不到而已,面前的顯示屏之上立刻出現(xiàn)了妻子李舒云的面容。
畫面之中,李舒云穿著病號服躺在病床上,旁邊則是負責照顧她的父母,也即陳洛的岳父與岳母。
看到陳洛出現(xiàn),一股難言的喜悅從李舒云心中升起。
“陳洛,你的通訊時間不是從七點四十五分才開始嗎?怎么這么早?”
旁邊,李舒云父親道:“舒云從下午就一直在等了?!?p> 一秒鐘多一點的通訊延時之后,信息從地球到達月球。于是陳洛笑道:“同事們照顧我,特意為我留了時間?!?p> “最近工作怎么樣?還順利嗎?”
“媽,您放心,這里一切都好?!?p> “唉,我們老了,也幫不上你什么忙。”
“看您說的。這段時間舒云多虧了您的照顧,否則我怎么可能沒有后顧之憂的出來工作?!?p> “陳洛啊,你對舒云的心意我都清楚,唉,是舒云拖累了你啊。你說這好人怎么就沒有好報呢,我們舒云從小就善良……”
李母說著說著便紅了眼圈。旁邊,李父訓斥道:“你這是做什么,好了好了,我們先出去,讓他們小夫妻倆好好說會話。”
陳洛笑道:“爸,媽,沒事的。”
李父和李母終究離開了病房。李舒云定定的望著陳洛,陳洛也定定的望著屏幕之中的李舒云。幾十秒時間過去,李舒云忽然間哈哈笑了起來,于是陳洛嘴角也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我贏了。我早就告訴你,這一次通訊我媽媽肯定還會再說一遍那些話,你竟然還不相信我。現(xiàn)在信了吧?”
陳洛笑著搖頭道:“行行行,就算你贏。說吧,有什么懲罰?”
“我要想一想?!?p> 李舒云半靠在病床上,一雙大眼睛望向上方,陷入了沉思。這一側(cè),陳洛則望著李舒云已經(jīng)不再濃密的頭發(fā),以及有些蒼白瘦削的的臉頰,只感覺心中如同有一柄小刀在狠狠的扎著。
那曾經(jīng)是一個多么漂亮善良的女孩,可是此刻卻被病痛折磨成了這種模樣。
但無論心中如何痛苦,陳洛都未曾在臉上展露分毫。他仍舊柔和的笑著,等待著李舒云將要對自己實行的“懲罰”。
“唔……有了?!崩钍嬖坪鋈换剡^神來,望著屏幕之中陳洛的身影,慢慢道:“就罰你,就罰你……永遠只許愛我一個!”
陳洛故意苦著臉,哀求道:“這個懲罰太嚴厲了吧?能不能換一個?”
李舒云眼睛一瞪,將拳頭舉了起來:“陳洛,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想好了再回答我,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讓我滿意,哼……”
陳洛立刻討?zhàn)埖溃骸笆嬖疲嬖?,我錯了,我接受這個懲罰,一定老老實實,毫無保留的接受?!?p> “這還不錯?!?p> 李舒云似乎永遠是樂觀開朗的。哪怕在確診為肺癌,在她身邊所有人都陷入悲戚的時候,她仍舊是樂觀的。要知道,就算在人類已經(jīng)在月球之上建立了四座基地,甚至已經(jīng)組建了太空軍,初步踏入太空時代的現(xiàn)在,癌癥仍舊在某種意義上算是絕癥,仍舊未被完全攻克。
哪怕一切順利,李舒云剩下的生命也只有極小概率可以超過十年。
每當想起這一點,陳洛便心如刀絞。
時間在李舒云的歡笑聲之中飛速流逝,轉(zhuǎn)眼間便已經(jīng)是二十分鐘過去。剩下的時間要交給主治醫(yī)生,這便意味著此次與李舒云的通訊即將結(jié)束。
直到此刻,李舒云才終于有了一點低落和不舍。
“陳洛,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放心吧,用不了多長時間。舒云,你要聽話,你一定要好好配合醫(yī)生,早日康復,好嗎?”
陳洛不敢告訴李舒云他已經(jīng)與人類文明聯(lián)合政府航空航天局簽訂了五年服役期的合同,并且在服役期內(nèi)他無法離開月球一號基地的事情。為了拿到足夠李舒云接受最好治療,使用最好藥物的錢,陳洛必須簽訂這份合同。
與李舒云依依不舍的告別,通訊器移交到了李舒云的主治醫(yī)生簡俊明手中。
“簡醫(yī)生,請問這段時間舒云的病情如何了?”
簡俊明醫(yī)生的回答讓陳洛一顆心瞬間跌入谷底。
“不太樂觀。我們已經(jīng)使用了最好的治療手段,可是癌細胞仍舊在不受控制的蔓延?!?p> 陳洛顫聲說道:“她還有多長時間?”
“最多一年?!?p> 陳洛眼圈終于泛紅,雙拳則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似乎察覺到陳洛的痛苦,簡俊明醫(yī)生嘆了口氣,說道:“陳洛,你要知道,醫(yī)學并不是萬能的。你已經(jīng)盡力了,我們也盡力了,剩下的時間,好好陪陪她吧……”
“不,一定還有辦法的。簡醫(yī)生,不要擔心錢的問題,無論多少錢我都可以拿出來,求求您,您再想想辦法?!?p> “很抱歉,陳洛,身為醫(yī)生,我們才是最想挽救病人的人?!?p> “簡醫(yī)生,求求您,無論什么條件我都可以答應?!?p> 簡俊明醫(yī)生猶豫片刻,最終才似乎下定了決心一樣,慢慢說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有一種尚且處在試驗階段的基因療法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這需要很多錢?!?p> “沒有關(guān)系,簡醫(yī)生,您告訴我需要多少錢,不管多少錢我都可以拿出來。”
簡俊明醫(yī)生嘆了口氣,將那個數(shù)字說了出來:“不會少于一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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