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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單無悔

慕容

下單無悔 木上淺 2185 2019-11-17 16:28:23

  慕容懌笑了,從韓娘手里接過布,目光卻一直看著院中女子臉上。

  此時的藍雅灰頭土臉,發(fā)髻凌亂,縱有姑母的十分顏色,也被拖累地半點不剩。

  無奈,她殺人又不靠臉,平日里就不愛修理邊幅,方才趕時間回來,在大街上好一陣飛檐走壁,東南西北風吹了個遍,這會兒能好看到哪兒去?

  慕容懌笑時兩個酒窩深陷下去,整個人立時親和溫厚起來。

  “有勞韓娘子。今年中秋燈會所費燈紗三千尺,不知意下如何?”慕容懌看著藍雅,忽而轉(zhuǎn)問韓娘。

  繡坊眾人半晌沒回過味兒來。

  傍晚韓娘在自家小樓里擺了桌酒席,一為嘉獎藍雅,二為給眾人壓驚,三為慶祝韓家鋪子首次拿下中秋大單。

  酒過三巡,旁人自去。獨韓娘與藍雅一道靠在走廊欄桿上吹風。

  “你這女人也算狠角色,回回分袂都惹得人家想弄死你?”

  藍雅打了個飽嗝。

  “他說想要你。”

  韓娘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什么?”

  藍雅沒聽清,只見“狠角色”將酒瓶子砸到院里,驚得野貓飛躥。

  “那個混賬一早沒安好心,我豈會不知?鋪子他要就給他。錢財我也從不心疼??伤f要你的時候,我就沒忍住?!表n娘眼里閃著淚花:“你救過我,照顧我,如同我親妹妹一般。他怎么敢一邊吊著我又一邊想著你?他怎么敢!”

  藍雅愣了半晌,仿佛“妹妹”二字是兩塊烙鐵,出口便她在心底灼傷一片。

  她別過頭去,忍著眼淚仰頭灌了一口酒。

  她也有妹妹,盡管是個“禍害”……

  “你怎么知道,姓趙的把布藏在了他家梁上?”

  韓娘平靜下來,忽然問起緣由。

  藍雅便照實說。

  起初她也沒看出什么不妥。只等知道了第八任和趙師傅的關(guān)系后才將前后想透。

  韓娘當局者迷,只將趙氏兄弟的舉動當成了分手報復,畢竟兩件事前后聯(lián)系得太緊密??哨w師傅全程參與“散花綾”的制作。第八任為了這樁生意也算舍身忘死。怎么臨到頭說把布絞了就絞了?

  她打探了一早上,總算從街頭鐵匠鋪里問到趙家兄弟在東市有個藏身之所。于是趕到東市趙院蹲了半晌,總算等到哥倆回來。逼問之下,兩人才將事情和盤托出。原來真的“散花綾”一早被藏了起來,只等韓家鋪子得罪了慕容府之后,他們兄弟再帶著真品出來搶生意,好獨吞利得。

  “捉賊拿贓,你沒評沒據(jù)的,他大可抵死不認!”韓娘望著藍雅臉色有些擔憂,“你對他做了什么?”

  “沒動他,不過把刀架在了他弟弟的脖子上。還別說,比架在他脖子上有用多了。”

  藍雅半開玩笑,韓娘卻沒笑,她一時便有些心虛。

  “……還在他手上扎了個窟窿?!?p>  “窟窿?!”

  “我本來只是嚇嚇他,可許久沒玩刀手藝有些生疏,一不留神就、就、玩脫了?!?p>  韓娘立時酒醒,對藍雅攤手命令道:“交出來?!?p>  “不交行嗎?韓姐姐?!?p>  “嘴甜也沒用,不交就給老娘滾。”

  從前韓娘不管她,是因為她是外人不便管。可既然認了姐妹,便沒有不為對方著想的道理。所謂親人,就是離得很近很近,相互依賴也相互掣肘的人。

  藍雅無計,只得看著韓娘將她的“水族館”打包封存。

  “你以后少玩兒這些。女孩家家該懂些學識才藝,將來才不會被夫家輕視。我明日出去訪訪,看上哪兒給你請個先生……”韓娘自顧自地碎念。

  藍雅抬頭望天,無語凝噎。

  沒了刀,功夫也不得懈怠。

  這些日子,她開始研究怎么拿掃帚當做刀劍使。

  初秋桑葉漸黃,風一吹,剛掃過的院子又是滿地狼藉。

  藍雅一腳蹬掉掃尾,舞起光棍。滿地落葉被她的氣息帶動,先是漫天飛旋,而后聚攏歸一。

  這招“落葉歸根”是她自創(chuàng),演練了十幾天之后,地上的葉子越練越少,樹梢的黃葉也越來越多。坊中老人都嘆今秋晚至。

  日子又平平淡淡過了半個多月,轉(zhuǎn)眼八月初二。

  這天整個銅川都炸了鍋。

  一大清早,不知誰在繡樓前院高聲喊道:“三公子回來了――”

  當時藍雅正掃著地,霎時,只覺背后一陣惡寒??諝饽塘似?,恍若群狼出山前的寧靜。

  沒等她掃把拿穩(wěn),后院里隱藏許久的動物們便以山呼海嘯之勢傾巢出動。她們卷起的狂風,叫枝頭樹葉盡落,黃澄澄地,給院里鍍了層金。

  直到獸群過境后,藍雅才邊道好險,便從樹上下來。

  這時候,東西廂房已空無一。

  藍雅慢騰騰地跟到前院,見滿繡坊的女子都趴在二樓帳房窗口打望。韓娘竟由著她們,自己擠在窗角的位置觀賞。

  街上的景象猶為浮夸。

  兩列青衣武士將行人車馬分攔路邊,徑直清出十幾里遠的通道。坊間主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各家店鋪門前人潮擁擠,每戶樓閣上總有幾個女子靠在窗邊。矜持些的女子帶了面紗,不矜持的便搖著手帕歡呼,其狀如狂如醉。更浮夸的是,她們每手里還全提著花籃。各色花香浸染了整條大街。

  清風起,不知從哪兒吹來一瓣月季,正落在藍雅鼻頭上。藍雅打了個噴嚏,再抬起頭時,行人肩上頭上已落滿了花瓣。

  “三公子——”

  高亢的女音刺破蒼穹。

  這時候,一駕墨色流蘇墜白玉的駟馬車駕緩緩駛來。車后還跟著兩列隨從,人人手執(zhí)銅戟,皆用棉布縛住口鼻,不知作何用處。

  人馬過境,香囊荷包便如星如雨,紛紛揚揚地落下,都難逃被碾碎在地的命運。香氣混著路邊煎餅果子、韭菜包子的氣味,熏得人難受得緊。

  藍雅捂了口鼻,只聽樓上幾個繡娘對話――

  “三公子每次回城都這么熱鬧。”

  “那還不是香小姐一片真心?!?p>  “可她一片真心,三公子還不是不放在眼里?年前不是說,三公子要與九黎酋長的女兒聯(lián)姻嗎?”

  “是以,三公子這叫‘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藍雅聽得愣神。

  慕容三……

  她還記得,自己六歲生辰那年,慕容府有個糯米團子似的小公子到藍家做客。

  那時她不愛與人說話,糯米團子便追著她喊“啞巴”。她自己沒覺得有什么,倒是妹妹被氣得要死。

  當天下午,兩個孩子就圍著院子打鬧不休。妹妹自幼就頑劣不成話,“小魔怪”的聲名很早就傳遍了紫陵。而那糯米團子空長了兩歲,竟連她妹妹都打不過,當著滿院子人的面哭成了一碗元宵。

  香風撩人,將馬車簾子掀起一角,隱隱露出車中青年半張側(cè)臉,街上立即爆發(fā)出陣陣尖叫。

  “那是三公子!”“我看見三公子了!”“豐神俊彩,公子無雙!”“三公子!”“三公子真是神仙般……”

  藍雅也呆了半晌。

  那人下顎白皙瘦削,薄唇清荷淺淡,雖只露了半張側(cè)臉,卻足以想象到余下的風采絕世。

  慕容家的糯米團子,如今長成了――香餑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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