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次早,收拾罷行囊,退了弦歌客棧的客房,提著屈子劍,曳開大步,向新兵營奔來。
李斯出了郢陳東關(guān),行出十數(shù)里,方到了兵營。
昨晚到時,夜幕初垂,沒來得及細觀。
李斯朝著太陽而立,寬大的門樓,圓木扎成柵欄,門兩旁各站一位持矛的士卒。
李斯隔著大門望過去,但見柵欄圍住一片空地,圓圓的長著鋪地草或干吧的泛白硬地,乃是校場,南邊幾排簡易帳篷,看樣子乃是營房。
李斯直走過校場,校場中此刻有百十號兵士在訓(xùn)練,服飾甚新,應(yīng)該是入伍不久。
李斯去找糧尹報道,糧尹帶他領(lǐng)取新衣被袱,安排好床榻位,讓他在校場下集合,等伍長訓(xùn)視。
李斯換罷衣服,兵士服穿在身上,略感新奇,命運弄人,本意去作門客,卻作了兵士。
李斯奔到校場,見時千羊、張屠夫、胡庸一都到了,已列陣等候多時了。
李斯甚是奇怪,軍營四周扎有幾十面軍旗,但是旗上沒字,風(fēng)一吹軍旗呼啦啦響,一時想不通,就暫且放下。
“李斯!”
“張一屠!”
“胡庸一!”
“時千羊!”
四人又分別重新介紹一下自已,各自互相起首行禮。
“某是粗人!某昨日氣得半死,某一把力氣,居然被人挑剩下!戰(zhàn)場上見,開膛破肚,扯腸子!氣殺吾也!”張屠夫舞起殺豬刀,呼呼生風(fēng)。
“怒傷肝,喜傷心,悲傷肺,憂思傷脾,驚恐傷腎,百病皆生于氣。張屠夫,百病皆生于氣也!切記切記,切勿動怒!”胡庸一搖著腦袋嘆道。
“張一屠!汝一個庸醫(yī),竟敢辱吾!與汝玩命!”張一屠揮著碗口大的拳頭,向胡庸一奔來。
“張屠夫!”時千羊別看瘦瘦精精,但眼明手快,見勢不妙,他搶身一沖,吸引住張一屠注意力,順勢一帶,張屠夫拳頭落空。
“看刀!”張屠夫被激怒了,揮刀就砍,時千羊滴溜轉(zhuǎn)身,從懷中摸出軟鞭,一揮而過,直纏住張屠夫手腕,用力一扯,殺豬刀從手中滑落,深深插入泥土里。
“某與汝拼了!”張屠夫扯著軟鞭一頭,與時千羊拉扯,馬步一扎,要拉時千羊近前,然后一拳頭磕他腦門上。
“停手!”驀地穿出一個少年,年約十四五,向張屠夫腋下一抓,張屠夫吃癢松手,時千羊一瞬間收回長鞭,滴溜溜轉(zhuǎn)幾圈,收住勢。
“自家兄弟!豈可動粗!”少年擋在中間,雖然瘦瘦高高,但一股英氣閃現(xiàn)在眉宇間。
“切磋切磋!諸位,點到即止!”李斯上前起首行禮,攔下話頭。
“敢問兄臺貴姓?”時千羊剛才只是勸架,沒想到激怒了張屠夫這個混人,再打下去,不死也傷,見少年出手,心中感謝。
“在下負芻!”那少年言道,拱手還禮。
“負芻?”張屠夫搔頭,沒明白,嘟嘟囔囔道,“甚么副出正出?”
“負者背也,芻者柴草也!負芻者,背柴草也!”李斯咬文嚼字道。
“某是殺豬的,汝是砍柴的,甚好!甚好!正合某脾胃!”張屠夫裂開大嘴,哈哈哈笑起來。
眾人見張屠夫喜怒隨性,孩童一樣,也就相似一笑,不以為意了。
“列隊!”背后突然一聲斷喝,眾人轉(zhuǎn)身一看,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壯士,執(zhí)刀劍,背箭弓,聳立在身后,五人忙列陣。
“某乃汝等伍長,負責教習(xí)汝等訓(xùn)練!某乃粗人!教過汝等要習(xí)得,如若懶怠,一頓馬鞭!軍令如山,如有違犯,軍法從事!”伍長站在五人面前,不茍言笑,語氣冷峻,不容置疑。
“喏!”
“報名!”
“李斯、張一屠、時千羊、胡庸一、負芻“。
“軍紀如下:
號命不前者,斬;
號命不退者,斬;
臨陣脫逃者,斬;
臨陣叛敵者,斬;
違忤上意者,斬;
內(nèi)斗亂不服者,斬;…”伍長冷冰冰地喝出一個又一個斬字,幾個肌背上冒出冷汗,還以為謀到好差事,去魯國走一趟,回來弄個官當當,不想這么多條條框框,一個條框一個斬,恐怕沒到魯國,小命就留了,真是花錢買罪受。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讓你干啥就干啥!”伍長道。
“喏!”五人聽令道。
“我大楚,現(xiàn)有步兵、車兵、騎兵、舟兵,汝等乃步兵兼車兵!何意也?可作步兵,又可編入車兵。步兵,弓,殳,戈,矛,乾,另配刀或劍及盾牌也!”伍長舉起手中刀道,“汝等看我,刀近可攻,盾近可守,弓箭可射遠,矛可持遠!”
伍長盡心盡力教訓(xùn),李斯等只好盡來之則安之,咬牙堅持。
好在新兵期不長,挺一挺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