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明明來了許多婦孺，可街上仿佛一點聲音都沒有。
長街送魂，戰(zhàn)士歸故。
長行的風(fēng)，吹散了十里的云。
在那么肅穆的場合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走了出來，她放聲大笑。
那回眸一瞥，他也看見了傳說中的葉家夫人，更看見了她。
不知為何，他心中莫名覺得那一眼，是慶幸。
明明她的長相是極為溫婉的，可那時候，他卻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種不可撼動的堅韌，看到了不一樣的色彩。
那是開在荒途的曼珠沙華。
她趴在馬車旁，望著她的丈夫。
后面那輛車載著林鴻。
“夫君你終于舍得回家了，咱們走吧?！?p> 話落，長街響起了一陣陣歌聲。
“昔君往矣，楊柳依依。今朝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這條路的盡頭，是承天門。
是方向。
更是所有人的希望。
他看見杜承佇立在城樓上。
他看見那人手上拿著一卷明黃。
那是封葉遠為武昌公的旨意。
浩大的榮光，就這樣來了。
巍峨的承天門下，一個女子代替了她的良人接了那圣旨。
忽而，“萬歲萬歲萬萬歲?！?p> 那是葉夫人的聲音。
繼而，“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是萬民的聲音。
在這樣的響聲里，葉夫人叫來了葉凝。
那刻她滿目是笑，眉眼溫柔：“凝兒，這是你阿爹的榮光，亦是阿娘的榮光，所以你要好好拿著。”
“記住了，要拿好，別放下?！?p> “……”
葉凝沒回答，只是緊緊的握住了明黃的枷鎖。
又低下了頭。
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眾目睽睽之下，葉夫人手里突然多了把匕首，竟自裁而亡。
她用血，濺了長街。
鋪了一地的曼珠沙華。
送他入了忘川。
往事一幕幕，歲月重疊目。
收回遠去的記憶。
生當復(fù)來歸，死當長相思。
不怪這書第一句，便是這生離之詞。
門外，初入府的良辰鬼鬼祟祟的扒在書房門口向內(nèi)看去。
今日姑爺回府，卻也不知道這里頭的是不是他。
這書房平日里，嬤嬤是最不許她們?nèi)サ?。這里頭的東西，都是由她親自打掃整理的，生怕下人們不注意給弄壞了。
顧延看著那詩句，唏噓不已：“君堪忍離別，妾寥無長心。若無鴻雁托故里，何苦害相思？”
這樣柔腸百轉(zhuǎn)的詞，實在凄涼。
丟下那詩集，他只好另尋其他的看。
一回頭，顧延就看見手扒著門框偷窺的良辰。那丫頭看見他回頭，便慌張跑了。
他也不在意，目光落入手中的書。
他這才知道為何葉凝要自己來這兒了，略微掃了幾眼，就已經(jīng)看到了十幾本有名的兵家書籍，還有部分法家治國之道的書籍。
這些書，于他著實勾人魂魄。
有覃朝謀圣蔣公的《六策》，再是大將烏齊名作《詭道》，也有后世甚為有名的《兵家要略》……
他瞧書脊破舊不堪，略有翻褶，想必更為重要。
這些書籍，如若拿到書院去，必是搶手，竟都在此處。
不過，此刻他也無甚心情。
原只走這一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