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兩個人依舊沒離開床榻。
酒兒開始教慕容策游泳。一板一眼,絕不含糊。他們一起捏住鼻子,鼓起腮,比試閉氣。嘴巴松動便是認輸。
她幾次比不過,耍起花招,翻著白眼逗得他發(fā)笑。慕容策也就故意輸給她。
然后,她趴在鋪面做示范,手臂劃水,青蛙式地蹬腿。
門外老遠,就能聽見他們嬉笑的聲。
賀瀾茂為了避開酒兒說話,等候到不耐煩。小?;胤A了三次,也不見人出來,只能闖進去。
酒兒坐在床欄上,搖晃著繩子,作勢抽打。“小燕飛,鯉魚跳……”
慕容策翻滾著身子,滑落下床。
“蛤蟆蹦!”酒兒跪在床邊。
慕容策雙臂著地,蹦了兩下,望見一雙靴子,收起腿腳?!罢l讓你進來的?”
“王爺,出大事了……”
慕容策跟隨著出屋,抬手去摘布條。
“不要摘掉,我們還沒有玩完呢?”酒兒喊起來。
布條又被系回去。
“沐哥哥,你快點回來,酒兒還等著你呢?”
慕容策轉(zhuǎn)身,朝著她點了點頭。
到了前廳,還沒坐穩(wěn),賀瀾茂就急忙陳情。“那天,王府的田管家被人毆打,柳公子遇見,出手相救,還受了傷。不想今日早朝,就有人奏本柳將軍抗旨不尊,私放兒子回京?;噬弦呀?jīng)命嚴繼前往南邊徹查此事?!?p> “即刻安排他們回去,還有柳掌柜。”
“王爺,放心。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你還來找本王做什么?”
“王爺,不覺得奇怪嗎?見過柳公子的人不多,柳掌柜也不起眼,怎么就被宗太后知道了?既見過柳錕,又見過柳掌柜的人并不多。所以,這個通風報信的人必是王爺身邊的人,而且同宗家還有著瓜葛……”賀瀾茂將矛頭指向酒兒。
酒兒早就見過柳錕,想要通風報信,何必等到今天。
慕容策深吸一口氣。“柳錕見過三夫人嗎?”
“私下見過。王爺,您看嚴府那邊要不要疏通一下?”
紙里包不住火。當務(wù)之急是請旨赦免柳家。心下明了,還是問一句?!澳阋趺词柰??”
“王爺,可否借我一人?”
十萬火急的趕來不是稟告消息,而是棒打鴛鴦。一聽,登時不悅。這樣的話不是第一次聽到,但是當下聽到尤為惱火。慕容策毫無征兆地將茶碗摔出去,結(jié)結(jié)實實砸到說話人的身上。
就是隔著幾道布簾,都能聽得見。
酒兒豎了豎頭,又將視線轉(zhuǎn)回來。
床榻上擺著布玩偶。
田公公拿著布條圍在玩偶腰間,穿過襠部,反復幾次,在起始處系上蝴蝶結(jié)。
“這是什么東西?”酒兒傻傻地問著,學著樣子在另一個布玩偶上環(huán)繞著。環(huán)一半時,漸漸慢下來。她已是明白了,布條的用處。
見到回來人,她將余下的布條塞進被子里?!般甯绺?,我也沒死成,要不……把我送的布玩偶還給我?”
“這么大的一個宅子都送給你,兩個玩偶你也好意思往回要?”
“我才不稀罕什么大宅子?它們可是從小到大一直都陪著我玩的?!?p> “那也不行,送出去的東西怎么可以要回去!不過呢……可以借給你一個玩!”慕容策一人分一個。
他們一左一右,并排躺著,套著玩偶,隨心編排著角色,玩得不亦樂乎。玩偶又是唱又是說,又是打又是斗。最后,兩只玩偶親吻在一起。
慕容策淺笑,又將玩偶移到她的唇邊。
酒兒哪里知曉親吻,只當是吃了虧,撲過去反擊。
廝鬧一番,膩了,甩開了玩偶?!般甯绺?,我們來唱戲吧?”
慕容策望了望她蒼白的小臉,否了?!熬弾滋??!?p> “你不和我玩,我也再不和你玩了?!本苾荷鷼獾靥苫厝?,撅起小嘴。
過了一會兒,慕容策喚回更衣的賀瀾茂?!叭グ丫┏抢镒詈玫膽虬嘧诱垇?,本王要聽戲。”
酒兒一下子高興起來。
賀瀾茂卻是不高興了,滿臉的抵觸,慢騰騰地離去。
小福送人出宅子,不免勸說?!百R公子啊,小叢公子現(xiàn)在可是我們王爺心尖尖上的一塊肉,那是誰都碰不得的。今兒也就是您吧,換做是旁人能不能走出這院子都兩說?!?p> 自恃熟稔摯友,不以為然?!澳睦锬軌?,王爺不是糊涂人。”
田公公在旁插了一句。“老奴還真是沒見過王爺對誰這樣過。”話簡潔,卻蘊藏著無限的深意。
小福終于說到重點?!八?,戲班子還請賀公子費心,要最好的。要快些,別讓王爺?shù)戎绷恕!边@些可是主子反復叮囑過的。
“平白糟蹋了銀子。王爺這是喝了什么迷魂湯?!痹捠沁@么說,戲班子還是很快請來了。
那個下午對于酒兒來說意義非凡。她第一次近距離地看戲。從前,她都是坐在屋頂,騎在墻頭,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不是喂蚊子,就是凍得流淌鼻涕。但是那個下午完全不一樣。她懷著激動,揣著興奮,一直緊張地抓著身旁的大手。說不好是要分享喜悅,還是宣泄著因為興奮突發(fā)的緊張。
她的心神已是入進戲,為了戲中的人歡笑,為了戲中的生離死別而流淚。鼓掌時,她會拍打著男人的手背。他會順勢握住她的小手,攥在掌心溫暖著,撫摸著。
整個下午,她都在看戲,慕容策卻在看她。
賀瀾茂望著他們,時不時地唉聲嘆氣。
老宅空置多年,物件不齊全,最關(guān)鍵的是沒有使喚的人。除了上了年紀的田公公,就沒有旁人。小福腳不著地跑來跑去,滿頭大汗。炭火手爐,披風暖毯,熱茶點心,烤肉水果,一樣不少。
折子戲唱了一出又一出,天色也漸漸暗下來。班主說了幾回要離開的話。酒兒正在興頭上。賀瀾茂無奈增加銀兩,一再挽留。最后,銀兩也無法挽留住了。班主終于透露出實情,明天丞相府做壽,戲班子需要做準備。
不提丞相府,或許還能僥幸脫身。這次,挽留的人不再是酒兒,而是慕容策。
班主甩下所有銀兩,帶著戲班離開。院門早有賀府的護衛(wèi)把守,不得自由進出。
“酒兒,本王送你一個戲班子,從今往后,你高興什么時候看戲,就什么時候看。”
酒兒聽了這話,才答應(yīng)喝下了湯藥。
半晌,賀瀾茂提著劍走進屋來。
慕容策有點意外?!氨就蹩墒谴饝?yīng)過,把戲班子送給酒兒玩。”
賀瀾茂擦了擦汗。“就是一個武生,已經(jīng)和班主談好了價錢?!?p> 能夠讓賀家大公子親自出手的武生也不是平常人。論起才干,賀家二公子是最出眾的,可惜英年早逝。
慕容策隱約在嘆息?!懊魅?,京城里所有的戲班都不可以出現(xiàn)在丞相府的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