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錠分為官錠,商錠和私錠。純度不同又分為黃金錠和赤金錠。黃金錠的純度遠比赤金錠高。金錠對于尋常人必是不尋常,但是對于商賈再稀松平常。然而,關系到宗家,便是非同小可。賀瀾茂為難,便問?!巴鯛?,這些金錠怎么處置?”
“你先收好!”金錠無非兩個渠道而來,正道和邪路。正道自然無妨,邪路便是贓物。如果歸還贓物,不但出賣小賊,可能連累到自身說不清楚。慕容策不想和宗府有任何交集。
天色漸暗,府中還有家宴,不得不告辭?;赝醺穆飞?,慕容策總是忍不住想起勛兒,交織著小混混的眼神。他的心仿佛被晾曬過的蘿卜,又被鹽粒反復揉搓著,最后被積壓在大石頭下邊。
酒兒傷心整天,到處晃悠,漫無目的。夜半,才返回端王府。
夜色深邃,燦爛的繁星烘托著一輪皓月。月光皎潔,好似閃亮的綢緞散發(fā)著清冷。微風輕起,樹木搖曳。
酒兒借力墻面,飛身站到墻頭,玩耍地翻起跟頭來。不知道是整天沒吃飯的緣故,還是分去心神,翻到第六個跟頭時,腳底不穩(wěn),直直跌下墻去。她閉上眼睛,等待疼痛來臨。不想,整個身體穩(wěn)穩(wěn)地落到樹杈上。睜眼一看,不是什么樹杈,而是一個大活人。酒兒睜大眼睛看清楚,眼珠子好懸沒瞪出眼眶。“恩人哥哥怎么也在端王府?”
不在端王府,還能在哪里?慕容策暗自發(fā)笑,猛地松開雙手,任由人墜地。
酒兒摔到地上,也不計較,拍拍屁股站起來。“哥哥又救了我一次,我會記得!一共四次。我欠哥哥四條命!”
小混混倒是好脾氣。慕容策打量著?!澳銇矶送醺鍪裁吹??偷東西嗎?”
“那個都玩膩了,今晚,我要玩?zhèn)€好玩的!”
“王府能有什么好玩的?”
“跟我來!這里的路,我熟!跟緊了!別走丟了!”
這里的路,誰比誰更熟悉?慕容策饒有興致跟在后面。“王府不好進來,也不好出去吧?”
“我可沒打算出去,今晚,我不回家,就住在王府!”
幼年,酒兒偷偷學會了飛檐走壁的本事。端王府的墻根本拘不住她,出嫁的三年里自由自在,時常在京城游逛,時?;丶?。她從來沒有覺得王府是家。如果沒有這點本事,估計早就活不下去了。殘羹冷飯都不能保證一日三頓,有時一天送一次,有時幾天送一次。冬天沒有炭火,凍得人無法入睡。入睡了,半夜經常驚醒,不是餓,就是冷。
酒兒怕餓,也怕冷。如果沒有佩可,她大可以不回王府,直接住在家里,反正王府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關心她的死活。王府里真心對她的人只有佩可。她不能讓佩可挨餓,受凍。
每次出門,必然滿載而歸。即使藏音閣破落,三年下來也被酒兒塞得滿當當。
一邊朝著前走,一邊扭過頭來說話?!暗谝淮味紩芎ε?,很緊張,很小心,我第一次就和你現(xiàn)在一個樣子。不過次數(shù)多了,就一點不害怕,還覺得很有意思。我告訴你,端王府今晚有家宴,肯定會喝酒,一定醉得聽不到聲音。這個時候最好下手,也最好得手!”
難道是來王府打聽消息的細作?慕容策本能地警覺起來?!澳闶窃趺粗蓝送醺裢碛醒缦??”
“王府的管家這幾天都在忙,買雞鴨什么的。莊子上的馬車也來過,裝的都是新摘的菜!不是家宴又能是什么?”
難怪,離開三年發(fā)生那么多不幸。王府的戒備如此松懈,來去自如,還留宿其中。小混混沒有說謊,路徑熟悉,沿著僻靜線路,左拐右拐到達目的地。
不是藏寶閣,也不是藏物閣,而是馬廄。
“是不是感覺很有意思,有沒有一點激動?”
“端王府還是有些金銀珠寶的?你怎么就選了這么一個臭氣熏天的地方?”
“金銀珠寶有什么好玩的,我家里有得是,才不稀罕!”
大概全家都是賊,所以家里有些金銀珠寶也不奇怪。慕容策揣測著。“你不會是打算偷一匹馬吧?”
“哥哥當我是傻子嗎?”酒兒跳躍著,四處尋找。
“要不然,你來馬廄干什么?”
酒兒忽然停下來?!皩α?,哥哥來端王府是做什么的?”
知道端王府,卻不認識端王。原來,京兆尹的那句“端王”只是胡謅。慕容策張著嘴,好半天才收上?!氨就鹾湍阋粯?!”
“還真是一樣!”酒兒辨別著馬匹。“它們長得怎么都是一個樣子?”
“你是挑花眼了吧?你喜歡什么樣的,本王幫你挑!馬呢?”說著,慕容策拍打著馬臉。“鼻孔大,跑得快,眼睛大,勇猛,耳朵小,聰明!”
“哪只馬才是端王的呢?哥哥,你知道嗎?”
“你找端王的馬干什么?”
“一會兒,哥哥就知道了!”
慕容策隨便指了一匹馬。
酒兒一躍,雙手撐在馬槽上,挺直身子與馬對視?!榜R哥哥,好!”
馬探頭,頂翻了她。她坐在地上,躍身跳起,掏出懷里的紙包。馬頭伸長脖子,過來嗅著。她打開紙包,將豆餅撒到馬槽的草料里。
“你在喂馬吃什么?”
“哥哥也想吃嗎?”酒兒壞壞地笑。馬吃得歡實,不大一會兒,就倒在地上。她繞到馬腿旁,捧起馬蹄,拿著石頭鑿著馬掌。“看看這次,還摔不死你!摔死你!”
“你想摔死誰???”
“端王!”
慕容策呆住。
小福尾隨著而來,突然發(fā)出聲音?!巴鯛?,是不是去找人,把他抓起來?”
慕容策搖頭,負手朝著下邊望。
馬槽邊,酒兒很是賣力氣,束發(fā)松開,發(fā)髻已是凌亂,垂在兩側,頭發(fā)跟著跑到嘴里,時不時地去撥開?!澳闵嫡局词裁??也不過來幫幫我?你這個王爺怎么比那個端王還要討厭!”
“端王怎么討厭了?”
“不是討厭,他是該死!”應聲,一滑,竟鑿到自己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