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段榮送來都督府內(nèi)轉(zhuǎn)交過來急需批閱的文書急件,一樣樣整理好了擺上案桌。鶯兒離去前已加了燭火,還為他磨好了墨,可是他卻無法離開床沿;那個被病痛折磨慘了的人兒,此刻正抱著他的一只胳膊昏昏大睡,只要他欲抽身離開,床上的人兒就會驚醒,可憐巴巴地望向他,讓他不忍拒絕,只能乖乖的看著她熟睡,陪坐在她的身邊。曾幾何時,他無數(shù)次想象與她見面后的相處時光,不過是能見著她,能聽到她的聲音并看到她幸福就好;可如今,他渴望每日都能見到她的倩影,甚至擁她入懷,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看著她姣美的容顏,正如她對自己的依賴,他也越來越離不開她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尹志斌靠在床欄上正閉目養(yǎng)神,鶯兒與阿碧過來送上晚膳,見案桌上的文書還未動,包裹也未打開,不由得疑惑。與阿碧在外室擺好膳食及碗筷,鶯兒便躡手躡腳地進了里間臥室,在窗前站定,輕聲說道:“尹蒙國棟,您先用晚膳吧!隔壁的客房已經(jīng)收拾好了,您若需要清靜的話奴婢幫您把東西搬過去。”
尹志斌睜眼,輕聲道:“不必,我就在她這邊處理,也好照看她?!?p> “是。奴婢就在外間候著,您有吩咐隨時吩咐就好?!?p> “有我在,你們都歇著去吧!后半夜過來照看即可?!?p> 鶯兒欲言又止,知道他剛傷愈出宮就趕來了紫云閣,雖然依舊豐神俊朗,但眉宇間隱約可見疲態(tài),心中不忍,便小心地勸道:“您也累了一日了,還是用過膳食先去歇息一會,否則公主醒來看到又該心疼了?!?p> “不累?!币颈鬁\笑,看著抱住自己胳膊的那兩只玉手,心中暗道:我也想起來去處理公務(wù),可是這兩只小貓爪子可怎么安置才好?就在這時,睡夢中的麗娜呢喃著翻了個身,不經(jīng)意間正好松開了他的胳膊。尹志斌先是一怔,隨即輕笑,幫她把被褥往上拉了拉,起身走向外室。
鶯兒見他出來,立刻端來清水供他凈手,然后侍候他入座用膳。接過鶯兒呈上的碗筷,尹志斌似想起了什么,對鶯兒及阿碧道:“你們?nèi)バ?!這里不用侍候了?!?p> “子時起奴婢都在門外守夜,不會打擾到您處理公務(wù),您有事盡管吩咐?!柄L兒與阿碧深施一禮,躬身退了出去。
待二人出去后,尹志斌側(cè)耳聽了一下外邊的動靜,知道二人已經(jīng)離去,便輕輕打了個響指,沖窗外低聲道:“都進來。”
不一會,兩個黑衣人從窗外一閃而入,正是高氏兄弟。二人上前行了一禮道:“見過主子?!?p> “還沒吃飯吧?過來坐下一起吃?!币颈笳Z氣沉穩(wěn),一邊吃著,一邊示意二人自取碗筷。
“主子,段榮每日都有給我們留飯,不用了。”兄弟倆有些拘謹。
“這許多飯食,我一人也吃不完,還客氣什么?難道要我親自侍候你們?”尹志斌似笑非笑地瞥了兄弟兩一眼,自顧自的夾菜吃著,也不再說話,可那眼神是不容拒絕的。以往在軍營里,他和所有將士都是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吃飯的,不分彼此,不講尊卑,才有了將士們上下齊心,團結(jié)一致的局面。
“主子,這里不是軍營,還是小心為妙,我們兄弟不想給您惹麻煩?!?p> “我?guī)讜r怕過麻煩?再啰嗦滾回軍營去?!?p> 見尹志斌不悅,高偉撓了撓頭,與高雄對視一眼,兄弟二人只得在他身邊坐下。在高偉拿碗盛飯之際,高雄適時將近日來紫云閣中的大小事宜都陳述了一遍,說到夜審刺客那晚的事時,尹志斌面色凝滯了一會,就連夾菜的手都頓住了。他靜靜的聽著,沉思一會后道:“過幾日就是觀音市,先讓她開開心心地玩幾日,過后你兄弟二人負責(zé)訓(xùn)練她,要讓她能自保才行?!?p> “主子,您說笑呢?這么多兄弟保護著您還不放心?”高偉詫異的道:“嬌滴滴的公主吔,您讓我們?nèi)绾斡?xùn)練?”
“就是太嬌弱了才想讓她變得強些。”尹志斌劍眉一挑,道:“護得再好,總有意外之時,不如教她些防身技藝,將體質(zhì)變強?!闭f完,他又催促道:“快些吃飯,此事不容再議,半月后就開始吧!”
“您還真忍心?!备邆ヒ荒槒?fù)雜,戲虐道:“真替公主叫屈,明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您偏要這般折騰她,也不知她會作何想法?”
“我的女人作何想法與你何干。吃飯?!币颈蟀琢怂谎?,依舊自顧自地吃著,不再理會高偉。
聽著二人一唱一和,高雄暗笑。這兩人以前在軍營里就喜歡互掐,完全沒有主仆之分,不清楚的還以為他們才是親兄弟呢!不過,這位主子似乎對于自己的手下都是一視同仁,只要脾性相投,他對誰都一般好,都很護短,這也是大家都愿意追隨他的原因。
一連兩日,尹志斌都沒有離開紫云閣,除了照看病痛中的麗娜,他還要處理自己的軍政事務(wù),高偉或高雄會把處理完的文書送回都督府交給陳敏,由替身出面處理政務(wù),一旦有重要的事,陳敏自會差人來報。利用休息的這幾日,他想和心愛的人兒在一起。偶爾,也會到前院和護衛(wèi)們見見面,過過手,不過,只要鶯兒一出現(xiàn),他就知道他的可人兒需要他了,立刻抽身走人,直引得眾護衛(wèi)大呼主子重色輕友,在他身后調(diào)笑不停。這些都是與他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他自然也不會在意他們的調(diào)笑,只淡淡地回了聲:“你們不服,何不快些找到也能令你們重色輕友的人呢!你們這是嫉妒?!贝嗽捯怀?,護衛(wèi)們氣得扶額,大眼瞪小眼,如此的無賴,這還是他們那高貴清冷的主子嗎?
都督府內(nèi),一臉愁容的段宇正與陳敏在書房內(nèi)促膝長談。段宇穿著尹志斌的白色長袍,腰間掛著他的玉墜,梳著一樣的發(fā)髻,無論相貌或是身形都十分相似,一般人還是認不出來的。此時,陳敏回身斜靠在椅背上,白皙的手指輕柔著兩側(cè)太陽穴,目光卻是盯著身邊的段宇。
“阿敏,把主子找回來吧!”段宇一臉委屈地道:“裝裝樣子還行,真讓我替他下命令面對那些副將,我是真心怕了。他們與主子那是多少年的交情,過不了一會我就會被拆穿的?!?p> “六哥辦事從不多話,你按我交待的去做就成。沒事的,放寬心?!弊谝慌缘年惷魬醒笱蟮卮鸬?。
“趙琦和楊家兄弟都是與主子最熟的,他們·······”
“他們?nèi)荒愦罂刹槐囟鄳],就算知道你是假的,他們也不會多嘴。有我在,他們自然知道這是六哥的安排。”
“楊家大郎的事主子會怎么說?你先和我說說這位楊家的大郎吧!”
“楊忠禮?”陳敏略一思索,給段宇講解道:“他是楊家長房二爺?shù)拈L子,文武雙全,智謀出眾,為人沉穩(wěn)老練,官居軍將一職,是楊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也是副將楊忠義的嫡親兄長,更是此次三月觀音市接待使臣的官員。六哥對他很是信任,你不必防他。”
“他要和主子談觀音市的事,主子在的話會如何說?”段宇不安地問。
“他不會管?!标惷舻亓艘痪洌娝朴胁恍?,便解釋道:“一來他信任楊忠禮,二來楊忠禮是大詔欽點負責(zé)此事的官員,六哥只是從旁協(xié)助,于公于私六哥都不會管太多。何況,他如今舍不得紫云閣那位,那邊的事恐怕是不會放任不管的?!?p> “主子幾時變得如此兒女情長了?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倍斡顝埓罅俗欤瑵M臉不可置信。
“少見多怪!自從與那位主子重逢,他可是沒少做出格的事,是你孤陋寡聞了?!?p> 二人正這樣你一句我一句閑聊著,就有侍衛(wèi)來報,六位副將及刑曹長楊同知,軍將楊忠禮、趙奎、王丘羅求見。其他人倒也罷了,這刑曹長楊同知和軍將王丘羅是怎么回事?按理說,尹家軍的軍政事務(wù)可與此二人無關(guān)??!
“傳話出去,都督傷勢未愈,昨日又舊傷復(fù)發(fā),正在調(diào)養(yǎng),都挑緊要的說,別影響都督養(yǎng)傷?!标惷舴愿赖溃骸白屃桓睂肯嘁姡溆嗳豢蛷d奉茶,稍等片刻?!?p> “是?!笔绦l(wèi)領(lǐng)命而去。
段宇輕吐了口氣,調(diào)整了心情,起身坐到上首書桌前,攤開早已準(zhǔn)備好的文書,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zhàn)。他看向陳敏,沖他點了點頭。陳敏打了個響指,沖暗中出現(xiàn)的一名黑衣人附耳低語了幾句,待黑衣人點頭離去,他便讓人傳了副將們進入書房稟報軍務(wù)。
女巫的水晶球
南詔國的軍政制度中,軍將及大軍將賬下的副將都是地方上的高級武職官員,與文官不同,他們既管軍隊操練,官員調(diào)遣,也管轄區(qū)內(nèi)的普通政務(wù)。不上戰(zhàn)場時,二者沒有多大區(qū)別,一旦上戰(zhàn)場,副將的職權(quán)大過地方上的軍將,在不違背軍令的情況下,有自主的生殺大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