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層林盡染,此時剛過午時,秋日還暖洋洋的掛在半空,不熱也不涼。
嵩山不遠處的一條小道之上,三個年輕的聲音正緩緩前行。
“這位少俠,方才多謝了,是否方便問你姓名,以便我們師姐妹日后感懷在心?!?p> 姚芷亦本就不善言語,這次又不知為何一路上都是沉默著,還是由她攙扶著的秦宛南開了口。安崇文仍是沒有取下面罩,不知道為何,他總想以一個旁人的角度去和姚芷亦聊聊天,幸好一路行人不多,倒也沒什么人注意這里。
“行走江湖,見了不平之事,自然是要管一管的,兩位姑娘也不必掛在心上?!?p> 秦宛南聽完笑笑,又道:
“你的功夫這么厲害,瞧你年紀也和我們差不了多少,想必定是出自名師吧?”
安崇文心道:我父親是大唐武林名動江湖的劍客,武功超絕,教過我?guī)滋旃Ψ虻撵忱细翘柗Q大唐三圣之一的劍圣,我說出自名師好像也不為過,當即點了點頭:
“確實有師父苦心教了我很多精妙功夫?!?p> “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家父多少都有交情,少俠方便告知嗎?”
不止秦宛南一臉期待,就連一旁的姚芷亦也難得偏過頭來,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安崇文,生怕錯漏了他說的話。
“這……”
安崇文正在思考要不要立刻告知身份,卻聽秦宛南托著還略帶三分虛弱的聲音調笑道:
“喲,芷亦師妹,難得見你對一個陌生人的師承姓名這么關心的,難道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說到這里,本就靠在姚芷亦懷里的秦宛南更是墊起腳尖,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
“難道我們名劍山莊的小仙女也動了春心?”
姚芷亦想用力掐一下自己的師姐,但想到她有傷在身只得作罷,雖然知道旁邊的神秘少年斷然聽不到后面半句,但仍是沒由來的俏臉一紅,小聲道:
“畢竟少俠對我們有援手之恩,武功也確實是年青一代的翹楚,想知道恩公的消息也無可厚非。而且……而且……我覺得有一個人和恩公很像。”
“哦?”
蒙著面的安崇文和秦宛南二人同時來了興趣,只聽秦宛南打趣道:
“我怎么記不起來,難道還有你認識我不認識的人嗎,說來聽聽”
姚芷亦伸手摸了摸脖頸上的一根紅繩,不自覺的微笑了一下,輕聲道:
“小時候,隔壁有一個年長四五歲的哥哥愛欺負我,他的阿爺還是我阿爺?shù)纳纤?,加之我們年幼事小,一向疼愛我的阿爺也很少去管。直到有一天,他又來搶我阿爺給我買的糕點,卻被年僅比我大不到一月的另外一個哥哥一腳踢翻,他倆頓時扭打了起來。兩人畢竟年歲相差很多,幫我的哥哥被打的滿臉淤青。我哭著問他,為什么要去打架,他便說了剛才公子那句話,便是:被人欺負了,若是默不作聲,只會讓惡人更惡!所以方才聽到那句話,我才是一時失了神?!?p> “那這小子倒是挺有骨氣的,雖然年幼但也滿心俠義,那他后來呢?”
秦宛南雖受了些傷,但好在沒有大礙,平時日活潑外向的性格即使此時也絲毫未改,立刻就追問起來。誰知姚芷亦白了她一眼,揶揄道:
“師姐,給我瞧瞧你到底是哪里受了傷呀,怎么記性也不好了?我后來不就來了劍南,入了名劍山莊拜義父為師了嗎?”
兩姐妹又開始了日常打鬧,姚芷亦也不經意間展示了只有在少數(shù)人前才有的俏皮一面,可她們卻沒注意,一旁的蒙面少年聽了這些話,有些怔怔出神。
三人又走了幾步,還是秦宛南率先開了口:
“少俠你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
說完趁安崇文不注意,偷偷拉了拉姚芷亦的手,給她使了個顏色,繼續(xù)道:
“若是你孤身一人,不如和我們一起吧,這次武林大會形勢復雜,也好有個照應,我阿爺還有我我?guī)熋?,都很喜歡結交少年英雄的,是不是啊,啊……師妹,師妹?”
“啊?啊……”
姚芷亦也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否”,只得紅著臉偷偷盯了自己的師姐一眼。安崇文心里偷笑了一下,這芷亦妹妹現(xiàn)在面皮真薄,完全不像小時候的樣子,不過秦叔叔這個女兒也是活潑外向,以調笑自己的師妹為樂,不過這兩姐妹的感情,倒是沒話說。
“我可能真的要和你們一起參加武林大會了?!?p> 說著,安崇文就準備揭下面罩,先和姚芷亦相認,再讓他們偷偷帶自己去見秦逍,可他還沒抬起雙手,就聽到不遠處幾人大喊:
“大師姐,二師姐,你們沒事兒吧?”
聲音從道路的前面?zhèn)鱽?,幾個身穿袍子,拿著劍的年輕弟子快步跑了過來,安崇文也趕緊正了正身子,沒有取下面罩。
“大師姐說去和店家說一下房間的事兒,可師父見你們這么久還沒回來,便讓我們過來瞧瞧,幸好在這里尋見你們?!?p> 解釋了幾句,才有人看見秦宛南有些虛弱的半靠在姚芷亦懷里,幾人立刻面露著急的神色,其中一個看起來頗具威信,儀表堂堂的人率先問道:
“大師姐,怎么受了傷,是何人所為?芷亦師姐你呢,也受傷了嗎?”
姚芷亦搖搖頭表示沒事,倒是秦宛南又恢復了師弟前嚴肅的一面,輕聲道:
“和一個蠻不講理的少女起了爭執(zhí),她似乎還我比小一點,不過她身邊有個中年高手武功極其厲害,為了護主打傷了我,除了那個高手還有一群功夫不弱的護衛(wèi),看似來頭不小,幸好這位少俠在旁出手相助,”
那人見狀,臉上露出些許擔憂,趕忙對這邊兩位師弟使了個眼色,又道:
“大師姐剛剛和別人比試武功都受了傷,還不快去幫二師姐扶一下,大師姐,我?guī)Я搜╈`丸?!?p> 說完立刻從懷中摸出一個精致小瓶,從中拿出一粒藥丸,正是名劍山莊治療內傷的圣藥,以峨眉山靈芝提煉而成的雪靈丸,遞到秦宛南手中。
待她服下,那名男子趕忙禮貌的對安崇文拱手道:
“感謝這位少俠,危難之際對我兩位師姐伸出援手,我見少俠蒙著面,若是有要事不便透露身份,可自行離去。”
說罷又將剛才那個小瓶遞了過來:
“這是我派療傷圣藥,關鍵時刻一瓶可值千金,就當贈與少俠當做答謝?!?p> “魏天,我的恩公,何曾輪到你來招呼!”
“大師姐!”
“閉嘴?!?p> 秦宛南怒斥一聲,見魏天不再說話,趕忙回過頭來對安崇文道:
“我?guī)煹懿欢?,還望不必介懷,剛才你說要與我們一起參加武林大會?”
姚芷亦,魏天和眾位名劍山莊師弟聞言一起看了過來,似乎都在等他答案,可腦里思考的又全部相同。本欲和兩位姑娘先坦白身份的安崇文思考了片刻,輕聲道:
“名劍山莊的秦莊主義薄云天,武功蓋世,在下早就仰慕已久,既然有幸和二位姑娘結識,我自然想瞻仰一下秦莊主的風采?!?p> 秦宛南和姚芷亦二人似乎長舒了一口氣,而魏天想說什么卻被秦宛南眼神制止。
“走吧,先去見我阿爺,別的事等到了再說?!?p> 一路無話,名劍山莊的駐地距離小鎮(zhèn)并不遠,眾人步行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此處是一個大宅,距離最近的村落不過一刻路程,看起來這宅子的主人應該是附近佃戶的地主,與秦逍也應該是故交。宅院門口站了幾名名劍山莊的弟子,遠遠見到秦宛南等幾人歸來,趕忙上前迎接。
“大師姐,您這是?”
“阿爺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秦宛南打斷了迎上來的弟子,直接了當?shù)膯柕?。那弟子了解自己師姐風風火火的性格,當即咽回了后半句話,指了指身后的大門,輕聲道:
“老爺就在大廳旁的演武場指導幾名師弟功夫,大師姐請。”
幾人魚貫而入,穿過大門。這大宅雖比不得兩京的豪門大院,但在這荒郊村鎮(zhèn),倒也是難得別致,小橋流水花園廊坊,應有盡有。大門后是一個小花園,直走是正廳,往左便是一個小的空地,也被臨時作為名劍山莊的演武擂臺。秦宛南在路上吃了靈藥,加之本身并非重傷,進了大門之后為了不讓秦逍擔心,便運足內勁強打起精神,率先進了演武擂臺的小院。
“阿爺!”
“義父!”
“師父!”
這個搭建了演武臺的院子并不大,除了剛剛進來的六人,里面大約有十幾名名劍山莊的弟子。被江湖人稱修羅劍的秦逍今年也不過四十多歲,因為內力深厚,本人又儀表堂堂,看起來還要更年輕一些。
秦逍本就是世間少有的絕世高手,洞察力和感知力絕非常人可比,幾人剛一進院內,便一眼掃過了帶著面巾的安崇文,繞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轉而立刻望向秦宛南:
“乖女兒,你怎么受傷了?”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大師姐,順便又切換成了小女兒姿態(tài),趕忙湊了上去,將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來。秦逍聽完,帶著滿面狐疑,看向了帶著面巾的安崇文,輕聲道:
“這位少俠救了我兩個女兒,秦某衷心感謝,既然來到這里,便是我名劍山莊的朋友,不知……”
說到這里,秦逍便停住了,年輕有為,聽宛南描述功夫更是遠勝于她,既然愿意跟來名劍山莊,卻又偏偏帶著這奇怪的面巾不愿透露身份,縱使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秦逍也是想不明白,偏偏這小子看起來還自帶三分眼熟。
安崇文站在那里,強行忍住內心的激動,恭敬的拱手作揖,小聲道:
“見過秦逍莊主,小子有一事,想找個隱蔽之處單獨和莊主聊聊,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滿堂名劍山莊弟子皆是嘩然,似乎覺得這奇怪小子一開始的一切便是為了接近秦逍似的,但莊主就在此處,也無人敢擅自替他回答。
“好,跟我來?!?p> 秦宛南和姚芷亦等在場弟子都是面露奇色,秦逍竟然一句也沒多問,直接答應下來。只得目送二人穿過院門,往宅后而去。
小橋流水,假山旁的石桌之上,秦逍端在在一旁,望著安崇文,聲音中帶著疑惑,甚至透露出一絲威脅:
“老實說吧,你是誰?難道救我女兒一事,都是你一手籌劃,只為見我一面?”
見這奇怪少年站在那里,一動未動,當即又加了三分怒氣:
“我讓你說話……”
誰知那少年竟直接摘下面巾,露出一張年輕俊俏,又帶著三分清秀的臉龐,聲音顫抖道:
“秦伯伯,我是小文,安敬之之子,安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