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腳下小鎮(zhèn),客棧內(nèi)。
安崇文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打坐練功,在接到父親的紙條之后,總是感覺度日如年,剛剛聽到樓下老板報時,才剛剛到戌正,距離子初還有整整一個半時辰。這間客棧似乎入住了一個什么門派的弟子,雖然很有禮貌,但卻總有人在大廳里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不過安崇文此時可沒心思管這些,他的腦海仿佛一個沙漏,在等待時間趕快到達子時。
亥初,小鎮(zhèn)北面,一個穿著皓月劍派普通弟子長袍的男子借著夜色匆匆趕到一處破廟之外。他一路上都顯得小心翼翼,就算到了破廟內(nèi),也是左顧右盼,反復檢查。再三確定此處無人之后,他似乎才松了一口氣,輕輕的拉下來頭上的袍子和面巾。
有些滄桑和疲累的面龐也遮不住英氣和冷峻,不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衣神劍安敬之又是誰?月光把破廟的殘痕斷壁襯托的有些凄涼,讓人已經(jīng)分不清這里面供奉的是哪位仙佛圣賢了。一陣晚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吹的樹葉發(fā)出“嘩嘩嘩嘩”的聲音,連樹影也跟著晃動起來。
安敬之突然站起身來,迅速在頭上蓋上長袍,帶好面巾,然后輕聲道:
“既然尊駕已經(jīng)來了,不如現(xiàn)身可好?”
安靜,除了風聲,就連蟲鳴鳥叫聲都沒了。
只聽“嗖”的一聲,安敬之長劍瞬間出鞘,在空中不知碰撞了什么東西,發(fā)出“噹”的一聲,又頃刻回到他的手中,復歸劍鞘內(nèi)。
“閣下真是好身手,如此快的劍,普天之下也找不出二十個人,怎么甘心在一個二流門派當一個小弟子呢?”
人隨聲至,剛才還只有一人的小廟一瞬間便多了十二個黑衣男子,他們手持太刀,全身黑色緊身束衣包裹,只露出一雙眼睛,透著騰騰的殺氣和敵意。
河上言真從十二名忍者身后緩緩走到安敬之面前三步,輕聲道:
“聽狼王大人說,你的武功更在他之上,不知和我比起來又如何?”
“虎狼真是大手筆啊,竟然請來扶桑忍者來查一個小小的暗樁,我想能訓練出如此精銳的忍者,閣下定然是扶桑國第一高手,青刃鬼刀-河上言真吧?!?p> “既然尊駕聽過我的名號,可否能讓我聽聽您的呢?”
“不行?!?p> 此話剛一出口,安敬之便原地消失,朝著河上言真搶攻過去。河上本人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卻一動不動,但他身邊的兩個忍者則是立刻拔刀來援?!皣巼帯眱陕?,刀劍相碰,安敬之借勢急速后退。
“此人武功極高,別讓他跑了”
河上言真一聲低吼,另外十個忍者也一起動了。
以十二對一,還都是自己親自教出來的一流忍者,就算自己如此熟悉的情況下親自上陣,恐怕也很難取勝。場面上也確實如此,盡管安敬之劍法超群,內(nèi)力雄厚,戰(zhàn)了二十個回合都沒露出一絲破綻,但打到現(xiàn)在,卻沒有攻過一招。這十二名忍者,配合默契,進攻連綿不絕,根本不給人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河上言真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出手,他自視甚高,若是讓他以多打少趁機去殺一名頂級高手,他做不到。在他看來,弱者如螻蟻,如蚍蜉,但每一個強者都值得尊重,他只能接受一對一的勝利而不是群起而攻之。
安敬之心里也十分著急,可能再過不久,他心里最惦記的兒子就要來了,這些年來自己本就有愧于家庭,這次萬萬不可讓他陷入險境??蛇@些忍者實在難纏,而且明顯虎狼的高層已經(jīng)開始著手調(diào)查自己這個暗樁,就算今日得以脫身,日后的工作也會進行的舉步維艱。
不管了,一定要先把這次武林大會的事情徹查清楚,虎狼這次暗中費了這么多事,先是下毒控制少林本歸本塵兩位神僧,由此控制了少林全部七位本字輩高僧。又通過武力征服強行奪取了皓月劍派的控制權(quán),如此大費周章,定然不是普通的計劃,可惜安敬之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楚他們到底在密謀什么。
大腦只不過思考了一瞬,便差點被一把斜刺里揮出的太刀砍在身上。安敬之當即穩(wěn)住心神,排除那些擾亂自己的雜念,開始專心對敵。對方有十二個一流高手,還有一名和自己差距并不大的河上言真,想要取勝是難上加難,如何能全身而退才是關(guān)鍵。
又是連續(xù)幾劍擋開忍者幾乎沒有縫隙的交叉進攻,安敬之連退三步,誰知身后又突然出現(xiàn)兩人封住去路,待他逼退這二人,另外幾人又再次圍了上來。
“這么打不是個辦法?!卑簿粗灰а?,當即做了決定。只見他長劍一指,劍鋒若游龍出海,直奔一人而去,這一劍既快又狠,又是全力而為,那名忍者避無可避,只得舉刀來擋。他的兩個同伴見狀,紛紛揮刀封住安敬之的去路,若他敢刺下去,必定受傷。
“呲……”也不知是長袍劃破的聲音好,還是被劍刺中痛苦咬牙的聲音,兩把太刀沿著安敬之的肋部劃出了兩個長長的血痕,而安敬之手中的長劍,則是刺穿另外一把太刀,一劍貫胸,那名忍者登時斃命。
在場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卻不料受傷的安敬之動作竟然沒有絲毫減慢,趁著他們一愣神的功夫,又轉(zhuǎn)頭連斬兩名刺傷自己的忍者。一息之間,以身中兩刀為代價,誅殺三人,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一擊得手,十二人合圍陣勢以破,安敬之根本不管腰間的刀傷血流如注,立刻運起十分內(nèi)力朝著突破的方向逃走。
“給我追?!?p> 河上言真站在一旁,依然沒有動,望著自己三名手下的尸體,和另外九人追去的背影,低聲呢喃道:
“劍快人狠,殺伐果斷,果真是絕世高手。今天你若能逃掉,等你傷好了,我再來和你公平?jīng)Q死?!?p> 亥正時分,距離和父親約定的子初還有半個時辰,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的安崇文裹上一身青袍,帶上黑色面巾,借著月色往鎮(zhèn)北破廟而去。行了大約一刻左右,方見破廟殘墻,安崇文小心翼翼的靠近廟墻,見四下無人,便偷偷長舒一口氣。
等下見了父親肯定要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突破飛雪劍法五層,并且已經(jīng)初覬飛雪劍歌門檻,能將能力匯聚于劍尖,一次性將全部劍氣外放。遇見斐老的事還是不要說了,畢竟答應(yīng)了人家,另外轉(zhuǎn)達母親的思念,重逢了芷亦妹妹,關(guān)于武林大會的蹊蹺,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時間就在東想西想當中慢慢流逝,轉(zhuǎn)眼間子初,仍是四下無人。直到子正十分,安崇文才耐不住站了起來。“父親為什么還沒來?他這人最重時間,萬事都是提前最好準備,難道他又遇到了什么難處?”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開始觀察起四周來了。
殘破的墻壁之上有四處痕跡,皆為利器所致,且并不出自同一把兵器。不遠處的地面上還有幾處血跡,這些血剛剛才凝固了一半,推斷出時間應(yīng)當在一個時辰之前。果然不出所料,父親還是出了事情,這里有打斗的痕跡,無巧不巧又正好是安家父子碰面的地方。
雖然理智告訴安崇文,此時應(yīng)該相信父親的能力,自己悄悄返回客棧才是最佳選擇,以免盲目行動打亂了父親的部署和計劃。但明知他遇到危險,卻獨自返回客棧去等消息的事兒,安崇文做不到。
嵩山半山,皓月劍派總部。
高墻之上,一個人影借著夜色,在各個屋頂之上反復跳躍前行。
整個皓月劍派看起來外緊內(nèi)松。剛剛摸到武林大會場地外時,雖然已是子時,但那一大片空地和擂臺的區(qū)域,竟然有不下五十名弟子駐守,加上火把燈光的映射,猶如白晝??梢坏┟M劍派院墻之內(nèi),里面卻顯得有些冷清。
除了大門口,只有少數(shù)幾個稀松的弟子站在各個別院院門駐守,整個總舵之內(nèi)竟然見不到一隊巡邏的弟子。這,要從哪里查起?
安崇文順著院墻一直往里潛去,終于在一個看似門派正殿議事大廳的地方,見到了七八個人圍坐在那里。摸上房梁,悄悄向內(nèi)看去,廳內(nèi)一共六人,五人穿著素色長袍,拿著各不相同的兵器,只有一人穿著皓月劍派的衣服,看上去四十多歲,可他,竟然坐在座位最末。
“幾位大人,我們已經(jīng)按照你們的吩咐,將所有擂臺搭建好了,所有木棚,基座均按要求完工?!?p> 說話的那人語氣中略有些奇怪,似乎相當?shù)募蓱労秃ε隆A硗馕迦酥姓酒鹨粋€身材魁梧的壯漢,低聲道:
“高掌門,還有六天大會便要開幕,這幾天你管好你的手下弟子,將所有你們皓月的人撤離擂臺四周,全部由我們的人代為看守?!?p> “高掌門?是他?”
房上的安崇文心里一驚,這個被稱為高掌門的人應(yīng)該就是皓月劍派的掌門高漸宏,而這個說話的壯漢,竟然是白天扮做山匪,手持狼牙棒攔路搶劫的那人。而旁邊的另外四個素袍人,似乎也是白天一伙。
自家門派總舵內(nèi),身為一派掌門只能屈居末座,被別人發(fā)號施令。而另外幾人白天是攔路山匪,晚上卻能操縱作為大會東道主之一的皓月劍派,就算皓月只是被推上臺面的小門派,那難道少林寺的高層就不出面查檢嗎?這個想法剛從腦中冒出,就聽見大廳之外傳來一個略有些蒼老的聲音:
“阿彌陀佛,老衲已經(jīng)按照各位要求,將來訪少林的故人一一拒之,如今他們都在嵩山之下的各個城鎮(zhèn),只等幾日之后大會開幕了?!?p> 那老僧聲音先到,人隨其后,竟然是一個身穿黃色僧袍,背掛紅色袈裟的本字輩高僧。
“怎么除了皓月,就連少林高僧也被這伙人操控了?”
安崇文滿心疑惑,卻突然感覺那位老僧用一道凌厲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他趕忙又壓低的身型,偷偷回望過去,卻見老僧似乎什么也沒發(fā)生,慢慢渡步進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