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烽越吳情之二 美人.諜
越國都城會稽,越王勾踐自大勝闔閭后,沾沾自喜,每及范蠡言及吳事,三言兩語打發(fā)了他。這一日,群臣朝會議事,太史姬儒奏報道:“啟稟大王,昨日龍淵邑令來報,其治下坊下村南山上的封劍石,突然寒光四射,一道劍光沖天而出,眩光所到之處,目不能及!后來,劍氣消散!遣人查探后,發(fā)現(xiàn)封劍石碎裂,歐冶子祖師所鑄之劍湛盧不知所蹤。此劍乃歐冶子祖師親自封印,當年祖師爺曾留下口訓:‘湛盧若出,天下煙烽!’如今湛盧既出,恐兵禍將至,民間為此傳言紛紛,此事如何應對?請大王示下!”
“民間傳聞而已,不足以懼!”勾踐不以為然。
“湛盧失蹤,臣民惶恐,大王是否行天地祭典?一來祈佑上蒼,庇護越國。二者,請回湛盧,以安民心!”姬儒問道。
“好吧,就由你替代寡人赴龍淵,與當?shù)匕傩找坏?,祈求湛盧早日歸鞘!”勾踐依然無所用心。
“這?這使不得?祭拜湛盧歷來由王上主禮,微臣乃一介小吏,如何能替代王上?”姬儒惶恐不安道。
“你是太史令,負責禮司,熟知禮度法典,由你出面,并無不妥!”勾踐道。
“臣領旨!”姬儒跪拜領命。
“啟奏大王,近日收到線人回報,吳王夫差日夜習演,勤兵苦練,欲報槜李之仇,臣懇請大王赴兵營,操練兵馬,以抗來敵!”范蠡進諫道。
勾踐聽了皺眉:“闔閭狂稱一世霸主,不也折損于寡人之下!有何為懼?”
“大王,此非彼時,闔閭自負狂傲,方才中計。此番,吳王夫差有備而來,不容小覷!夫差為太子時,接連攻下楚國數(shù)座城池,逼得楚王遷都。他的才能乃伍子胥親授,萬萬不可輕敵!”范蠡急切諫道。
“唔。”勾踐沉吟下道:“靈姑??!”
“末將在!”靈姑浮洪聲道,中氣十足,聽聲音就知道是一員勇猛之將!
“寡人命你帶領人馬嚴加防范,防止吳軍突襲夫椒!”勾踐吩咐道。
“臣遵旨!”
“另外,吳軍人數(shù)龐多,與其相比,兵力差距甚遠,大王可下召兵令,適年男子入伍,可減免稅賦,以鼓勵百姓參軍?!蔽闹偬嶙h道。
“兵是要征的,可是那么多兵士進入軍伍,總要吃飯,再減少賦稅,錢糧哪里來?依照律法,照章辦事!”勾踐駁回他。
“是,臣遵旨!”文仲心中微微失望,卻不敢在面上有一絲表露。
姑蘇城邑令濮央自女兒冊封王后,非但沒有倚勢仗望,處事反而更加謹言慎行,辦理政事愈加兢兢業(yè)業(yè)、盡心盡力!今日是十五,正是每月集市日,城效四里八鄉(xiāng)的農(nóng)人,貨郎,大姑娘,小媳婦……趁著這天,農(nóng)夫?qū)⑶f稼地里的收成,農(nóng)閑打制的竹木物什拿到市集上售賣,好換些零用貼補家用。貨郎們在木推車上擺起針頭線腦,胭脂水粉,或是各種餞果糕點…….市集上各式各樣物品,應有盡有,街道兩邊貨擔擺得滿滿當當,上面的物品琳瑯滿目,挑得人眼花繚亂!勤于持家的女人添置完家用,不忘捎帶一兩樣女人妝戴的絹花、絲帕。打鐵的漢子,賣掉鋤頭犁把,用得來的銀子給幼小的孩子買一個撥浪鼓,給媳婦買一支銀釵,給年邁的老母帶一塊軟糯方糕……老百姓的小日子就藏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里。
姑蘇城的恭河街、千羊街、拂春坊是集市最熱鬧之處,這三街是伍子胥主持修城新建的,街道寬闊平整,適宜大家設攤行走。因此,百姓喜歡在此叫賣挑選!即便是新整修的道路,四面八方涌入的人與車馬,仍然將街道堵得擁擠不堪,摩肩接踵的行人,寸步難行的車馬,擁堵使人的脾氣升漲許多。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常有意想不到事情發(fā)生,你踩住了我的腳,他的車磕撞到人,馬兒驚嚇著了小孩,爭吵是時常的事,碰到性子急躁之人,二話不說干上一架,本就擠滿人的街面,立馬被圍得水泄不通。
打架的雙方會被值守的衙役帶走,通常還沒到官衙,兩邊就已經(jīng)消氣,一番道歉作揖下和解。衙役們早已司空見慣,從不將他們的事當真,一般也就教訓提醒后完事。即使街道上有衙役值守,有時也禁不住突如其來的情況,幾年前一個老婆婆帶著小孫女來逛集,結(jié)里在她買酥油餅拿銀子時,就眨眼工夫沒牽牢,小女孩兒被蜂擁而來的人群挾帶走。孫女不見蹤影,老婆婆哪能不傷心,急火攻心之下,昏厥倒地。
幸好濮央剛好在附近,聞報后,一面著人救治老婦人,一面迅速組織人手控制街道各個出口,遇到年幼小姑娘,全部暫時扣留,辯認清楚后才予以放行。萬幸的是,小姑娘十分機靈,與婆婆走失后,找到附近一個衙役,言說情況。當衙役抱著小女孩兒與老婆婆相見時,老婦人號啕大哭,親孫女失而復得,她對濮央與衙役感恩戴德,不停叩謝!直到如今,老婆婆在街道上見到濮央,仍然叩首拜謝!
別的意外好說,濮央最害怕的是小孩子走失!他亦為人父,將心比心,丟失孩子的父母該是何等著急?所以,他在集市各口子派守衙役,遇到帶著孩子不親密又鬼鬼祟祟的,統(tǒng)統(tǒng)扣下盤問。這樣一來,心懷鬼胎的不法分子,忌憚官衙,不敢再坑拐幼兒。每逢集市雖然還是有小孩子不慎走失,但最后總會與親生父母聚合。不得不說,濮央保全了許許多多個家庭的團圓!
這一日亦不例外,濮央早早來到恭河街,車水馬龍,人潮如織!濮央騎乘的馬被熙熙攘攘的行人擠得裹步不前,硬出行走,恐馬蹄傷著人,濮央干脆下馬。馬夫匡修是個精壯的小伙,他在前面開路,濮央跟在馬后,一前一后,與行人避開些微距離。即使如此,行進依然緩慢,好不容易巡察完恭河街、千羊街,濮央已經(jīng)累得腳發(fā)酸,眼昏花!
“老爺,坐下歇會兒吧!”匡修將街邊一塊拴馬石用袖子擦干凈,招呼濮央歇息。
“果真上了年紀,體力一年不如一年?!卞а胝f道,然后坐在石頭上:“舒服多了?!?p> “老爺,這些事,吩咐屬下去做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來受這苦?”匡修瞅著他的腳,心疼道:“您看,上次崴的腳,腫還沒消呢,就來視察。小的給您把鞋子脫了,給您揉揉!”
“不成不成,大街上,有礙觀瞻。老夫乃姑蘇城父母官,不能做這有損儀態(tài)之事!”濮央見匡修伸手,連忙縮回腳,自個兒握緊拳頭捶打幾下,以緩解疼痛。
趁著歇腳工夫,濮央同匡修說著集市上的見聞,分析有無異樣??镄奘莻€實誠人,為人卻十分機靈,集市上,總歸有混水摸魚之輩,匡修跟他們一照面,就能發(fā)現(xiàn)對方打得什么主意。因此,濮央非常喜歡帶他一同巡察,一起探討。
這時,一輛粗木馬車朝拂春坊而來,有些住在城外、家境頗豐的人家,為了出行方便,會置辦一輛驢車。因為只是代步,行頭沒多少講究,通常用杉木打造廂體,做工粗簡。馬車較少,馬貴難覓,還要喂養(yǎng)草料,是個不小的負擔;而驢就簡單得多,平時還能幫著干活駝運磨糧,于農(nóng)家,再合適不過。
馬車不緊不慢走來?!斑@戶人家家境不錯!”濮央暗思,便多看了馬兩眼,這一望,總感覺哪里不對勁。車廂不大,估計不是專門替人運送貨物掙錢的,頂多用來走走親戚、逛個城之類的,這種家用的馬,戶主總喜歡挑瘦小得,便宜!馬兒看起來也沒什么精氣神。眼前這馬卻不同,高大、眼睛透著光,腹背肌肉健壯,一看就知道是匹駿馬。欲話說,好馬配好鞍!這么好的馬,僅做家用,太可惜了!
濮央十分納悶馬主人的想法,正凝神聚望時,一陣風吹來,掀起廂簾,看到里面坐著一個男子。這男人同馬一樣古怪,刻板著臉,蓄著山羊胡須,雙頰瘦削,雙目炯炯且十分精厲。這時,風勢小卻,廂簾復垂下。
真是怪人有怪事!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濮央不禁覺得好笑。
“老爺,您在笑什么呢?這么高興!”匡修好奇問道。
“看見剛才的馬沒有?這么大!”濮央比劃著。
“是嗎?剛給馬刷毛,沒瞧見!”匡修很愛惜馬,沒事總喜歡給它理理毛,他笑道:“一匹大馬就讓您高興的。咱們馬也不小,怎不見您笑臉呢?”
“是啊,咱們的馬也矯健,純粹無事找樂呵!”濮央解嘲道。
那馬車經(jīng)過拂春坊路口,朝秋波坊而去,那里酒樓茶肆林立,是消遣解悶的好去處。看來,那車中男子挺懂得享受!濮央活動了下雙足,道:“好多了,咱們繼續(xù)查看吧!”
“哎!老爺,這地方人少,您上馬騎會兒,總好過一直走!”匡修提議道。
濮央望了望街口,這一段,行人稀少,不影響騎行,就依匡修言,騎著馬巡察。
匡修牽著馬,緩緩地走著。濮央腦海里仍然回想著剛剛的一幕,尤其是車中的男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見過!可哪里見得呢,一時想不起!濮央有個習慣,遇到事,非弄清個因果緣由不可!所以,他在自己過往認識的人里頭細細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