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夫人,老火?!?p> “進來吧?!?p> 阿意去開門,“情況如何?”玓夫人坐直了身子。
“阿言她們都被人襲擊,”老火低著頭稟道,“阿言死了?!?p> “死了?”玓夫人大驚。
“這撥人武功高強,直擊要害,阿言不幸中劍,當聲斃命!”老火道。
“小白、阿羅呢?”玓夫人問。
“她們傷到了胳膊,好在傷口不深。”老火說。
“來者可是吳人?”玓夫人問。
“不好判斷,他們將隨行財物洗劫一空,揚長而去。”老火道。
“極可能故意偽裝成劫匪?!鲍Z夫人臉色一沉。
“屬下將護衛(wèi)的人手調(diào)到這兒來?!?p> “不必,不管他們是不是吳人,幌子總要留著?!鲍Z夫人道。
“是。屬下去布防?!?p> 接下來的幾日,攸城外時不時揚起塵土,可吳軍并未攻城。鄄奉被打怕了,不敢出城迎戰(zhàn),恐中埋伏。他命令守城將士嚴密注意動向,防止吳軍突然進攻。緊要關頭,鄄奉深知守城比女人重要,因此,顧不上玓夫人的行蹤。
玓夫人清楚吳軍欲攻克攸城,并非易事,連日來的襲攏極可能是吳軍計策,且代莊清靜,沒有異常人員,那日遭劫,或許真是江湖歹匪所為。吳楚交戰(zhàn),各方人士趁機劫財,這不是什么新鮮事兒。玓夫人居住的秋園亦無異動,她緊馳的弦已然松緩,享受起別苑愜意的生活。傍晚,小公子莘咳嗆。冬日天干地寒,玓夫人憂心兒子奔波勞累而致積火多躁,遂吩咐阿意燉百合羹給莘公子降躁清火。
百合羹清甜酥軟,莘公子食過半碗,不想再喝。阿意溫柔哄勸:“小公子,再喝三口,喝完奴婢陪您玩,好不好?”
“不喝!不喝!”小公子鬧起孩子脾氣。
“好好好!不喝!”阿意隨著他的脾氣,過了一會兒,又耐心地勸道:“夫人說了,公子一定要喝完,咳嗽才會好。”
“飽了,喝不下?!毙」屿`機一動,“阿意,剩下的你替我喝掉,娘就不會訓我了。”
“這?”阿意猶豫著,“被夫人發(fā)現(xiàn),奴婢可要挨罰的!”
“你若不喝,我就把湯羹潑灑到地上,告訴娘親,就說......就說你熬得百合羹是苦的?!毙」訄?zhí)拗地說。
“小祖宗,百合千挑萬選,盡是肥嫩潔白的瓣兒,哪里敢摻壞的?”阿意愁眉苦臉。莘公子小小年紀,鬼心思不得了,玓夫人曉得兒子調(diào)皮,不會責怪她??缮頌榕荆l愿招惹是非,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盡著小主子心意來?!昂冒?,這么好的百合羹潑了太浪費,奴婢就沾小公子的光,喝完它?!卑⒁忭槒牡卣f。
“快喝!快喝!”小公子迫不及待地捧著湯碗,送到阿意嘴邊。其實也沒多少,阿意三兩口喝完。小公子高興地喊:“咱們?nèi)プ矫圆??!?p> “天這么黑,您藏到角落里,奴婢可找不到。不如,咱們玩竹小人兒?”阿意提議道。
“好啊,好啊?!毙」雍芘d奮。
“公子待在這兒別跑,奴婢去取竹人兒?!卑⒁鈱⑿」颖У杰涢缴?,細心叮囑。
“嗯!”小公子脆脆地答應。
過了一會兒,阿意捧著竹籮進屋,里頭裝著幾個細竹串起來的小人,有將軍、有兵士。小公子挑了將軍,與阿意的兵士對仗,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天色愈漸深濃,玓夫人疲乏困頓,喚侍女端水來洗漱,“阿曉。”屋外沒有動靜,“這丫頭平日聽話勤快,去哪兒了?”玓夫人暗暗尋思。
忽然,窗外閃過一個黑影,瞧身形絕對不是阿曉!“誰?”玓夫人警惕地問。
“咣!”門被一腳踢開。
“你是誰?”玓夫人怒斥,“老火!老火!”
“別喊了,他不會來的?!?p> “你把他們怎么樣了?”玓夫人望著眼前這個深沉凌厲的男人,顫聲問。
“沒怎么樣,去了他們該去的方?!边@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夫差。
“你......你別過來!”玓夫人驚慌地斥道:“傷了我,父兄定將你們碎尸萬段?”
“只會拿父兄來壓,也不過是個色厲內(nèi)茬的囊貨!”夫差冷冷地道。
郚公子匆匆跑進來,見玓夫人安然無恙站在屋中,氣呼呼地喊道:“還愣著干什么?難道憐香惜玉不成?”
隨后,井察子亦趕到,他的劍上還沾著血。
玓夫人望著突然現(xiàn)身的三人,絕望了。
這時,一個佝僂的老頭緩緩走過來,他的懷里抱著莘公子,手上端著一只木盤,放著一把匕首、一杯酒、一方白綾,進屋后將木盤放在案上。夫差緩緩地道:“怎么死自己選!”
“莘兒!”玓夫人悲呼,奮不顧身地朝兒子撲過去。
“別動!”郚公子的劍抵在玓夫人喉前。
玓夫人自知無力回天,她頹然坐下,茫然地望著夫差:“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
“你暗中操控各城守將時,就該清楚這個下場?!狈虿罾淠氐馈?p> “那也只是與吳軍交戰(zhàn),與我何干?”玓夫人憤然道。
“吳楚相持,原本各自為疆,互不相侵!就因為你的操控,害死本宮妻子與孩子,你說,該不該償還?”夫差話語平靜,卻十足的憤怒。
“本宮?你就是吳國太子夫差?”玓夫人不愧厲害角色,立即明白了對方身份?!肮?!”玓夫人狂笑不止,厲聲道:“夫差,你活該!害死妻兒的是你!不是本夫人!”
“住嘴!死到臨頭還胡說八道!”郚公子斥道。
“誰胡說八道?”玓夫人冷笑,“若非他答應炎忌與那個賤人合葬,怎會惹出后續(xù)事端?”
“炎忌沾花惹草是他的事,作為妻子,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反倒推卸于他人,又何嘗是明理之為?”夫差怒道。
“遇見夫本人前,他僅僅是個低賤的末民。是我,是我的父兄,扶持他一路升職進位,才到將軍之爵!可他呢?一得到權(quán)勢,就將本夫人置之旁處,什么奉王上之令,培植心腹?謊話連篇,全是騙本夫人的鬼話!”玓夫人激動悲愴。
“這是你們的事!”
“我一個堂堂嫡妻夫人,夫君死后卻與別的女人合葬,你說,換誰能忍得下這口氣?讓本夫人的顏面置于何處?”玓夫人咬牙切齒,怒視著夫差。
“事已至此,終歸要做個了斷?!狈虿罹従彽卣f。
“告訴我,你們是怎么找到這兒的?老火他們呢?”玓夫人心灰意冷。
“你很聰明,用三輛馬車掩飾真正行蹤。只可惜這一計只能騙騙那些愚蠢的楚將,而我們早就識破你的詭計。為查找你真正的落腳地,本宮讓駐守的將士在馬上綁上竹帚,奔跑之時,揮起滿天塵土,佯裝大軍攻城......”夫差面無表情地說道。
“既已獲知我逃到這里,三天前為什么不動手?”玓夫人問。
“你的手下很警惕,那時出手可沒這么容易得手?!编N公子舉著的劍紋絲不動。
“就算知道,也改變不了結(jié)局,夫人還是作決斷吧?!狈虿罾淅涞氐?。
玓夫人望著懷抱莘公子的老者,一字一字地道:“你不是老茍!”
他撕下臉上的假須,是叔雍!他慢悠悠地道:“在下于夫人到達之前就已潛在苑中,為得就是里應外合?!?p> 玓夫人面如死灰,她死不可懼,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兒子?!澳銈兘o莘兒服了毒?”玓夫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夫差搖搖頭,“沉睡之藥,傷不了他?!?p> “撲通!”玓夫人突然跪到地上,凄然地道:“莘兒才五歲,禍不及子,懇請?zhí)痈咛зF手,放過他!”
“好!你我之恩怨,自夫人死后一筆勾銷!”夫差沉聲道。
“多謝!”
“夫人就不怕本宮食言?”夫差問。
“不!”玓夫人輕輕搖頭,“太子男兒氣概,與我家好色將軍天壤之別!我相信,太子殿下自當遵守君子之諾,不會為難莘兒。”
“本宮答應你,不傷莘公子分毫。”夫差道。
玓夫人走到案前,提筆寫下遺言,“丫環(huán)阿意從未害過吳人,請殿下留她一條性命,護送莘兒到離城,交給我的父兄。”
“好。”
玓夫人環(huán)視木盤里的三樣毒器,最終選了毒酒,端起一飲而盡。
“夫人可愿與炎忌將軍合葬一處?”夫差突然道。
“不!”玓夫人斷然拒絕,“生世貌合神離,死后又何必互相折磨!本夫人寧愿孑然一身,也不想與他再有糾葛!”隨后,噴血倒地斃命。
“本是溫婉賢良女人,因嫉生恨,最終傷人害己。”夫差唏吁不已,撿起玓夫人的絕命書,遞給叔雍:“責不及幼,既答應了玓夫人,就將他送往婢女阿意處吧,她已成年,藥效很快就消?!?p> “是?!笔逵罕е饭映鋈チ?。
“此非久留之地,咱們也撤吧。”井察子提醒道。
“走?!?p> 攸城東效,郚公子、逖公子與夫差等人話別,“臍山腳下,公子若有機會來期思,去看看季子,她一直視你為師兄。”夫差說道。
“唉!一想起季子,本公子就想揍你。可若真得揍你,季子又會不高興,還是算了吧。”郚公子耿耿于懷。
夫差微笑。
“本公子出來游山玩水,沒見過吳國太子,也沒到過楚境?!编N公子意味深長地說。
“當然,郚公子貴胄神采,自然去尋仙問道,怎會去蠻夷之地?”夫差啞然失笑。
“告辭?!编N公子揚鞭馳馬離去。
“太子殿下,雍將軍、井將軍,后會有期!”逖公子道。
“公子保重!”
逖公子緊追郚公子而去。
“殿下,咱們也該動身了?!笔逵旱?。
“墨公子呢?”夫差問。
“他說,事情還沒辦完,留下繼續(xù)?!笔逵旱?。
“走吧?!比齻€人踏上歸程,而叢野等侍衛(wèi),則于暗中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