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出 征
“夫人得父王恩寵,加理六宮之權(quán),后宮之中,以您為尊,何來嗟嘆之言?”季子裝作不解。
“本宮……本宮也以為到了出頭之日,可誰知,始終逃不出莊夫人的魔爪!”瓊夫人漱瀨落淚,無比可憐。
“莊夫人?她已經(jīng)沒有掌宮之權(quán),夫人不必懼怕她?!奔咀訙匮詫捨俊?p> “她確沒了權(quán)柄,可是她歷來狠辣,僅僅一招,便將本宮掐得死死的,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瓊夫人哽咽道。
“哦?她竟如此厲害?”季子震驚地問。
“嗯!”瓊夫人含淚點頭,將自己在和慶宮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知季子。末了,她悲凄地說:“本宮好不容易盼得大王圣心,卻還是被莊夫人狠狠地欺凌!”
“莊夫人端和淑賢,或許是乍然被斥,脾性才變得暴躁乖戾,夫人莫與她計較?!奔咀雍醚韵辔俊?p> “本宮忍莊夫人這么多年,即使再覺委屈,心里忍忍也就過了。可有一事,大王跟前無法交待?。 杯偡蛉顺蠲疾坏畹氐?。
“何事?”季子心想,終于轉(zhuǎn)入正題了。
瓊夫人往季子處靠了靠,將莊夫人暗中挪移巨額銀錢的事悄悄告訴了她。說完,悄眼偷觀季子的反應(yīng)。季子沉著冷靜,滿不在乎地說:“既然她不肯承認(rèn),就讓父王著人審問,誰是誰非,總會有定論?!?p> “不行?。 杯偡蛉私辜钡刈柚埂?p> “人證、物證明明白白,二千兩銀子由慶和宮的宮女心蓮親自接收,事實明了,她抵賴不了?!奔咀屿o靜地說。
“太子妃,你是宋國的公主,那樣的顯赫高貴,又婚配于太子,將來,就是吳國之母。所以,你無法體會本宮這樣出身卑微之人的苦衷?!杯偡蛉似嗳宦錅I。
季子靜默不語。
“本宮從一個小小的侍書宮女,得大王恩寵,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本宮無權(quán)無勢,唯一能得君心的,就是柔婉和順、不爭不搶,讓大王感覺與本宮在一起,快意舒朗!”瓊夫人哽咽述說,“若是將莊夫人告于王駕之前,大王就會覺得,本宮亦沉溺于弄權(quán)作勢,與莊夫人無異。如此一來,本宮惟一的長處,也會被消彌貽盡,將會落得失寵落魄的下場?!?p> 季子端起一旁的茗茶,輕輕抿了一口。
“太子妃,莊夫人冒險挪用巨額銀款,為了什么?她是替公子申攏絡(luò)人心??!太子妃聰慧,難道不想做點什么嗎?”瓊夫人激動地說道。
“瓊夫人,本宮身為太子妃,與太子恪盡禮孝,奉親分憂是本分。至于莊夫人如何,與太子、與本宮毫不相干。”季子語氣淡然,顯然不肯輕涉這趟渾水。
“太子妃說得是!咱們都是為大王分憂,你看啊,大王素來不喜后宮紛亂多事,覺得有損王族聲望。遇到事情呢,也是悄悄處置。所以本宮想著,這件事,咱們就給悄悄辦了。當(dāng)然了,本宮祈望太子妃施以援手,助本宮脫離這汪渾濁的泥潭!”瓊夫人言辭切切,巴巴地盼著季子出手相助。
“本宮雖為公主,可這么大一筆銀錢,卻也是有心無力啊!”季子婉然相拒。
“太子妃,本宮在王宮多年,自知人微言輕,擔(dān)不得重托,肯請?zhí)渝蘸蠖αο嘀餐蚶韺m事。”瓊夫人心下一橫,相讓治宮之權(quán)。
“非也,父王囑意夫人掌事之權(quán),自然由夫人全權(quán)作主?!奔咀游⑽⒁恍?。
“不不不!本宮身子乏弱,宮事又千頭萬緒,若能得太子妃扶助,本宮感激不盡!”瓊夫人連忙表態(tài)。
“二千兩不是小數(shù)目,且容本宮籌措籌措,萬一籌集不了,夫人可莫見怪?!奔咀游⑿Φ馈?p> “不怪,不怪!如若不夠,這些年本宮也存了些許,雖然微不足道,但總歸多一兩算一兩,咱們一塊兒把這個窟隆給填補(bǔ)上。”瓊夫人趕緊聲明。
“好!”季子宛然一笑,招呼道:“夫人,請喝茶。”
“說了這會子話,還真有些渴了?!杯偡蛉硕似鸩柚?,細(xì)細(xì)地品嘗,“清冽澄澈,果然是好茶!”
“夫人若是喜歡,包一些回去?!奔咀游⑿Φ馈?p> “不了,大王正月里剛賞了一些,等喝完了,再向太子妃討茶?!杯偡蛉送裱韵嘀x。
“夫人,郡主讓奴婢來問,簡籍晾得可以了嗎?”姍兒輕輕地走到季子身邊,問了一句。
“太子殿下對古籍視若珍寶,尋常人等不予一見,晾曬更是馬虎不得,本宮就不耽擱太子妃了?!杯偡蛉朔畔虏柚?,起身告辭。
“夫人慢走?!奔咀訉⑺椭晾认?,與她話別。
待瓊夫人的身影從德陽宮消失不見,季子才返回殿內(nèi),正巧昀欣從屏風(fēng)后溜出來,她幸災(zāi)樂禍地道:“她也有今天!”
“她得罪過你?”季子望著昀欣問。
“她哪有那個膽兒?”昀欣不屑一顧。
“那為何如此刻薄她?”季子問道。
“看她不順眼!”昀欣心直口快,“明明心有企圖,還裝作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看著就來氣。”
“她不像你,千般寵,萬般愛,行事自然要深思熟慮?!奔咀游⑿Φ?。
“舅母,你可要當(dāng)心,別被她柔弱善良的表象給蒙騙了!莊姒歹毒,瓊瑩也不是什么好人!”昀欣憤憤不平地說。
“你怎么知道她們不是好人?”季子玩笑地問。
“我是誰呀?長公主的女兒,有我娘在,怎么可能見識不到那些魑魅魍魎?”昀欣恨恨地說。
“喲,看樣子,經(jīng)歷不少啊?!奔咀有Φ馈?p> “她們見我得外祖寵愛,使盡渾身解數(shù)討好,可我一見她們表里不一的憎惡面目,就非常的討厭!”昀欣嫌棄地說。
“或許她們有難處。”季子道。
“當(dāng)心她們使計,手段可多呢。”昀欣提醒道。
“放心吧,舅母心里有數(shù)?!奔咀影参康?。
“夫人,這明明是瓊夫人頭疼的事,您怎么給攬下了?”青洛不安地問,太子不在國內(nèi),臨行前特意交待,讓她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摻和宮中紛斗。
“莊夫人好不容易被貶斥,本宮若不幫忖,瓊夫人哪是她的對手?”季子婭然失笑,“她們剛剛在和慶宮一場好戲,才片刻工夫,就傳到本宮耳中,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啊,奴婢去取漿洗完的衣裳,就聽得宮女竊竊私語,說瓊夫人蓄意打壓莊夫人,捏造了莊夫人貪挪巨銀的事實?!鼻嗦寮?xì)細(xì)憶想。
“莊夫人不愧執(zhí)掌后宮十幾年,風(fēng)吹草動皆能成文章!”季子感嘆道。
“夫人真的答應(yīng)瓊夫人,承下這筆巨款嗎?”青洛心疼地問。
“就算不為瓊夫人,單為殿下,本宮也得出這筆錢。”季子輕嘆道,“公子申的背后是莊夫人,斷了她的財路,即使想動,也不會像以前那般自如。”
“可惜了,這么多銀子,”青洛十分惋惜,“這可是夫人的陪嫁??!”
“一能穩(wěn)固太子地位,二來……方才瓊夫人許諾,不會阻礙本宮?!奔咀舆€是太子妃,只能說得模棱兩可。
“萬一她反悔呢?”青洛不安地道。
“無妨!他日若反悔,本宮自然有辦法應(yīng)對?!奔咀硬灰詾橐?。
“夫人,殿下的古籍晾了多時,真的該去看看了。”姍兒笑著提醒。
“什么?你剛剛不是青洛叫來替本宮解圍的嗎?”季子驚呼。
姍兒輕輕搖頭。
“快快!”季子迅速向后院奔去。
“哎呀,舅母,等等我?!标佬烂Σ坏馗?。
楚國軍賬內(nèi),子常正與部將制定攻伐策略。這時,熟知軍事之略的沈尹戌獻(xiàn)計道:“吳軍長途奔襲,糧草遲滯。楚軍應(yīng)避實就虛,派少量兵士與吳軍虛以周旋,主軍則迂回至吳軍后方,焚毀他們的舟楫、糧草。沒有糧食供給,即可一舉摧毀吳軍。
子常覺之有理,便議定由沈尹戌領(lǐng)軍一萬,在正面與吳軍虛張聲勢,而他則親自統(tǒng)大軍前往吳軍后方。沈尹戌剛出大帳,下臣便對子常悄言:“大人,沈尹戌在軍中聲望甚高,大王對他十分倚重,所以才會派他出任監(jiān)軍。眾人皆知此計由他出策,若此次破退吳軍,大王豈非對他言聽計從?那大人您的位置,岌岌可危矣?!?p> 子常沉思良久道:“你有何高見,不妨直說?!?p> 下臣言說道:“不待三日,便發(fā)動進(jìn)攻,消滅吳軍主力,自是奇功一件。屆時,大王自然對您深加倚仗!”
子常覺之有理。
吳軍帳內(nèi),探子前來稟報:“楚軍聲勢浩大,正向主軍靠近?!眳峭跽门c伍子胥、孫武在推測楚軍的攻防,聽聞此報,吳王便問二人該如何應(yīng)對?
伍子胥問探馬道:“可看清主將模樣?”
“個頭同孫將軍般高,面龐方正,濃眉,雙目炯炯有神?!碧今R詳稟道。
“下去吧?!蔽樽玉愕?。
“是?!碧今R遵令退出帳外。
“此人非子常。子常長得尖臉、稀眉,他精于算計,眼神捉摸不定??磥碜映A碛杏媱??!蔽樽玉惴治龅馈?p> “據(jù)說楚王指派沈尹戌為監(jiān)軍,末將猜測來者許就是他?!睂O武道。
“沈尹戌富有軍事謀略,對實戰(zhàn)見地十分獨(dú)到。他身為監(jiān)軍,按理無須領(lǐng)兵。此番親自出面,又如此暄張聲勢,一定另有圖謀。”伍子胥道。
孫武仔細(xì)觀看著軍圖,指著圖上的山道說:“是了,誠如伍將軍所言,眼前的沈尹戌只是個幌子,他不過是虛張聲勢,借機(jī)拖住王軍主力。真正的主力,由子常率領(lǐng)著,正迂回于后方,意圖燒毀糧草、舟楫。”
“盡快轉(zhuǎn)移糧、舟。并且在他們的必經(jīng)之路,悄悄做好埋伏,打他個措手不及?!蔽樽玉闾嶙h道。
“嗯,這個子常,確實要好好對付?!眳峭醯馈?p> “沈尹戌計謀不錯,只是他找錯了幫手。像子常這樣的人,制定再周密的計策,有他阻礙,亦無成效?!睂O武感嘆道。
“遇到一個只會貪功邀賞的子常,亦是他的不幸!由此可見,楚室危落,亦是楚王咎由自取。”吳王輕蔑道。伍、孫亦感慨,為沈尹戌感到惋惜。
“既然對方的計策猜測到了,你們熟知謀略,想必已經(jīng)有了應(yīng)對之策?”吳王微笑道。
孫武亦笑言:“將計就計!”帳內(nèi)氣氛輕松許多。
伍子胥讓孫武協(xié)助太子攔截沈尹戌部,而自己剛率軍埋伏于密林中,伺機(jī)殲滅子常部。按照孫武布署,夫差領(lǐng)軍伏藏于險要地,易守難攻。這時解冷悄悄從灌木從中鉆出,來到夫差身邊,指著敵人道:“太子殿下,領(lǐng)頭的就是沈尹戌。您看是不是,讓末將上去解決了他?”
夫差凝神望著沈尹戌道:“不,留著他,此人極富才干,若能歸順吳國,自有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