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連泱天塹
冬日清晨，懶懶陽光透出云層，長街上飄蕩著微微薄霧。
祁連殿裙樓前，兩匹不起眼的馬兒拖著樸素的馬車，打著響鼻瞪著蹄兒。屠三娘招呼著大伙將行李物件裝上車。云佑捧著熱包子坐在臺階上一邊啃一邊打瞌睡，大概昨夜鬧得太兇沒有睡醒，啃著啃著竟似乎又要睡著，再看她手里的包子隱隱有滾到地上的趨勢。
眼看著白白凈凈的熱包子就要滾落，云佑身后突然竄出來一個人，迅速的截住包子，然后一把塞回云佑嘴里。云佑被包子塞了滿嘴，差點喘不過氣，頓時困意全無，蹭的從地上站起來：“哪個王八……??！”結(jié)果還沒罵出口，一頭撞到來人的下顎上，云佑捂著腦袋差點痛暈厥過去，那人被撞了下巴，也哇哇大叫。
痛了好半天，云佑才清醒過來，雙手捂著額頭大喊：“李三風(fēng)！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放過我！”
李三風(fēng)學(xué)著云佑的樣子，也大喊：“哎呀！小姑奶奶！我也要走，得跟著你好長時間，怎么放過你呀！”差點沒把云佑耳朵喊聾。
祁梟然吃完早飯出來，便見云佑捂著腦袋滿街追著李三風(fēng)踢，李三風(fēng)一邊夸張的哇哇亂叫，一邊來回跳著躲閃，眾人紛紛覺得，這一大早可真是熱鬧得讓人頭疼。
行李整裝完畢，祁梟然才抓住精力旺盛的云佑塞進(jìn)馬車?yán)铩?p> 大伙紛紛揮手告別。
云佑跪坐起來趴上窗沿，也想同大伙揮一揮手，結(jié)果一打開簾子便看見李三風(fēng)騎在馬上對自己笑。
云佑氣呼呼的放下簾子，雙手抱在胸前，瞪著祁梟然。祁梟然看看窗外，笑笑不說話，云佑便挪到他邊上，噘著嘴抬腳踢了踢他盤坐的膝蓋。祁梟然還是笑笑不說話。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前往北疆邊塞的隊伍啟程出發(fā)。
一路上，云佑保持著雙手抱胸瞪著祁梟然的姿勢，一動不動。祁梟然自顧自的掃茶、沏茶、喝茶，不理會她，沒一會兒，云佑便倒在軟墊上，睡著了。
祁梟然這才放下手中器物，從后箱里拿了張?zhí)鹤咏o她搭上，輕聲囑咐道：“宣伯，讓大伙行進(jìn)慢一些，馬車顛簸。”
這丫頭，終歸還是個小孩子。
隊伍一路行進(jìn)，前頭是廉鷹帶頭的四名殿士，后面是屠三娘、李三風(fēng)，宣伯架著馬車，一路呈長形護(hù)著馬車前行。
從青衣城出，經(jīng)過北邊一小片荒原，便進(jìn)入通往邊塞的通商要道，道路開鑿在巍巍山壁上，左邊是緊貼著道路的百丈峭壁，右邊是泱江滾滾奔流的江水，江水對岸同樣是陡峭嶙峋的山峰。泱江水在此自南向北百里，到達(dá)臨近邊塞的村落后，才回旋一個大彎，向東流。這樣的地勢造就了這鬼斧神工的危奇之路，被走商之人稱為連泱天塹。除了這里，便只能翻山跨江才能去到關(guān)外。
一路走走停停，第四天，一行人進(jìn)入連泱天乾。
云佑自小在南方長大，未曾見過北方奇景，她裹著毯子將腦袋探出窗外，仰頭望著垂直通天的山壁，耳邊是江水奔流的轟隆聲，驚奇不已。
李三風(fēng)走在臨江的一邊，看著云佑伸在馬車外頭的腦袋，嘖嘖道：“小姑奶奶，就你這小腦袋，隨便山上下來一個石頭，就給你削到江里頭去。”
一路過來李三風(fēng)沒少逗她，云佑又十分配合，一逗就炸毛，這對李三風(fēng)來說實在是一種樂趣。云佑仰著腦袋斜著眼瞟著李三風(fēng)，怒哼一聲，縮了回去。
見云佑又要別扭，祁梟然隨手緊了緊她脖頸下的毯子，道：“這次邊關(guān)有任務(wù)。你不理他就是?！?p> “哼，他和三娘不對盤，還欺負(fù)我。”
祁梟然低頭沉思半晌，：“后面我?guī)湍闫圬?fù)回來如何？”
“那你可記得?！?p> “好。記得?！?p> 云佑還想拉著祁梟然商量商量如何欺負(fù)回來，但見祁梟然話音剛落臉色陡然嚴(yán)肅，隨即廉鷹一抬手，行進(jìn)的隊伍停了下來。
馬車?yán)镌朴铀坪跻哺杏X到什么，輕輕拉了拉祁梟然衣袖，祁梟然摸摸云佑腦袋，抬手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云佑乖乖點點頭，縮到角落。
山谷中，馬車上四角清音鈴鐺伴隨著江水隆隆聲叮鈴叮鈴，馬車外八匹大馬駐足，眾人紛紛抽出武器。
忽然有大刀回旋的呼呼風(fēng)聲，緊接著是細(xì)小的鐵器掉落在地，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李三風(fēng)手握大刀，一個飛身擋下急速而來的暗器，落回馬上，他在隊伍的后方，位置絕不能亂。
“既然已明來意，各位何必藏頭縮尾?！笔切寥绾殓姷穆曇?，在山谷中回響。話音落下，眾人便見陡峭的山壁上、隊伍前后道路臨江的柵欄外，黑影顯現(xiàn)，對方很看得起祁梟然一行人，統(tǒng)共十八名暗衛(wèi)。
流云鞭抽響，屠三娘冷聲：“敢問哪路神仙，攔我祁連殿的道?！?p> 對方沉默不語。
十八名暗衛(wèi)相互遞了遞眼神，就在將要動作的一瞬間，廉鷹、宣伯、屠三娘、李三風(fēng)及三名殿士迅速暴起，雙方同時發(fā)戰(zhàn)。
馬車?yán)?，祁梟然單膝跪在云佑身邊，手里有電光流轉(zhuǎn)：“阿佑，跟緊我，如果不行你就跑?！?p> 云佑咬著嘴唇，拽著祁梟然，死命搖頭，她不要跑，她上一次跑，跑丟了師傅，這一次跑，不知道又會跑丟什么，指不定還跑不掉。
就在云佑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時，一柄利劍刺穿馬車頂，直指云佑頭頂，祁梟然手中電光迅速變幻化作一柄黝黑戰(zhàn)戟，戰(zhàn)戟上，黑電流竄，騰蛟起鳳。
他舉起戰(zhàn)戟格擋住長劍，馬車車頂在兩個武器的碰撞中破碎開來。
祁梟然站起身，山谷里獵獵風(fēng)聲將他的衣袂吹起。他一手握著戰(zhàn)戟，一手將云佑護(hù)在臂里。馬車周圍兩方人馬戰(zhàn)況膠著，對方人多勢眾，只要找到空隙便伺機靠近馬車，而所有靠近馬車的暗衛(wèi)均被祁梟然單手掀翻。
云佑縮在祁梟然臂彎里，第一次見到祁梟然手握武器的樣子，俊美的少年宛如一樽不可撼動的戰(zhàn)神。
十八名暗衛(wèi)見始終無法靠近馬車，不停變幻位置，交替與眾人交手，隱隱間有將李三風(fēng)等人拉離馬車戰(zhàn)圈范圍的趨勢，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便見一名暗衛(wèi)以極快身法從馬車側(cè)邊閃出，左手鉸鏈直射馬車滾輪，右手朝著云佑擲出速度快的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暗器。
十九名！這人一直藏在臨江懸壁，隱秘氣息，此時才出現(xiàn)！
眾人立刻回身，沖向馬車，但已來不及。
“抱緊?！逼顥n然低語，戰(zhàn)戟揮出，槍頭直指車底鉸鏈，就在鉸鏈即將纏繞上車輪的時，重重將鉸鏈戕在地面，同時另一只手袖風(fēng)飛舞，將暗器盡數(shù)擋下。
就在眾人松一口氣時，只見懸在江臂上那人，竟在祁梟然戕下他左手鉸鏈的同時，從右手再次急速射出一條鉸鏈。
反身回來的人里，李三風(fēng)沖在最前面，只見他揚起大刀以迅雷之勢斬下，然而慢了一步，早已殘破的馬車被鉸鏈翻起。云佑牢牢抓住祁梟然的衣襟。
另外十八名暗衛(wèi)見狀，卷土重來，一柄利劍隱沒在暗衛(wèi)的身影中，直指云佑。
祁梟然戰(zhàn)戟還戕在地上，待看到那柄長劍已無法格擋，云佑此時也發(fā)現(xiàn)了那柄長劍，一抬頭便見祁梟然竟欺身而上，竟要用身體擋下長劍。云佑腦袋一邊空白，只知道要把他推開，不能讓劍刺中他，這么想著，手里已經(jīng)動作，她一把推開祁梟然，長劍從兩人中間穿過，而云佑的整個身體已在江面臨空。
隨后急速下落。
“阿佑！”
云佑聽到祁梟然怒喊，便見他箭步暴起，這傻子你跳什么啊，明明就來不及了。就在他準(zhǔn)備跳入江中時，一條火紅的長鞭纏繞上他的腰身，將他狠狠拉回。云佑在騰空之時，看著祁梟然玄色的黑袍和毫無血色的俊臉，想著，這可好，以后就再也見不著了。
旋即她突然想到什么，遙遙喊道：“記得幫我欺負(fù)李三風(fēng)?。 币贿吅?，竟還用手在嘴邊做了個喇叭，但江水聲音太大，也不知道祁梟然聽沒聽到。
此時一道身影朝著云佑的方向沖天而起，緊隨云佑跳入江水，很快消失在眾人眼中。屠三娘最先反應(yīng)過來：“三風(fēng)！”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