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軍的歸途

　　景文十三年冬，大周朝大軍覆滅了匈奴王庭，匈奴可汗戰(zhàn)死，其余人等或死或俘，唯可汗幼子烏木圖在戰(zhàn)事中不知所終，這場戰(zhàn)爭以大周朝完勝而結(jié)束。景文帝在北境設安北都護府以戍邊守土，至此，四海靖平，大周朝的威勢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冬日的冰雪中，御征大軍踏上了班師回京的道路。漫天的大雪在空中飄揚，天上鉛灰色的云層低沉的讓人害怕，北風吹到人身上帶著刺骨的寒意。劉繼達不禁縮了縮身體，厚實的鎧甲也擋不住寒風的侵蝕。劉繼達緊緊握住手中的長槍，仿佛槍柄能給他帶來暖意，在最后的決戰(zhàn)中，這枚長槍刺殺了二十三個敵人。七年的征戰(zhàn)讓他曾經(jīng)幼稚的面孔變得成熟起來，眉毛上的白雪也擋不住他犀利的眼神，腳下的皮靴在身后的積雪上踩出一個個堅定的腳印?！盎丶伊?！”劉繼達在想。

　　龍輦的車輪在冰雪上緩緩的行駛，景文帝坐在車中，身前的一個炭盆透著紅紅的熱光。熱力在車廂中散發(fā)著，景文帝覺得很熱，然而這種熱是從身體里透出來的，他很想把車窗打開，讓野外的寒風吹進來。案幾上的一壺酒已經(jīng)不再溫熱，景文端起酒杯，涼涼的酒水略微去除了心里的火熱。景文的發(fā)髻整齊的挽在頭上，沒有一絲散亂，些許的白發(fā)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威嚴，歲月的滄桑仿佛在這個男人身上沒有留下更多的痕跡。他注視著前方，深邃的目光似乎能透過車廂。車外，飄揚的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蘇州胡府石溪園中，昨夜的雪讓園子中覆蓋上了一層淺淺的白色，園中的池塘被白色包圍著，池水在雪的相襯下顯得愈加碧綠。太湖石上覆蓋的白雪依稀露出青色的石底，假山旁臘梅透出的點點嫣紅給石溪園增添了幾分秀色。

　　陽光暖暖的灑在小婉身上，“這雪景怕是很快就沒了”。小婉穿著一件紅色的披氅俏生生的站在涼亭邊，腳下套著麀皮小靴，纖修的身影在白雪的輝映下，像是仙子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小姐”，果兒從園中快步走來，“李家兩位少爺來了，說是今個下雪給小姐帶來了新鮮的鹿肉，問小姐要不要試試鹿肉火鍋”?！甭谷?！”小婉不禁垂涎了起來，“好啊，好啊，快走，快走”，唐小婉轉(zhuǎn)眼變成了一個吃貨，急匆匆的離開，剛才畫中的仙子仿佛一個肥皂泡炸的粉碎。

　　“二柱，你個笨蛋，要涮，你數(shù)七個數(shù)就可以吃了”，小婉一邊嘴里吃著肉一邊數(shù)落著。今年入冬以來，小婉突然懷念起前世的火鍋。就喊著管家做了一個炭火泥爐，上面放著一個銅盆，盆中燒著豬骨燉出來的高湯，將生肉切成片涮在鍋里，沾著清醬吃。一試之下，闔府都好上這口，連天機先生也贊不絕口。

　　李氏二兄弟吃了一次更是欲罷不能，昨日父親打獵得了一只鹿，今日就巴巴的送了過來。“小婉姐，你那涮來涮去太麻煩，看我這一下倒下去再撈上來，這才吃著過癮”，二柱用長勺舀起幾塊肉。“儀式感，懂嗎？沒有吃相”，小婉也懶得說他，夾起一塊放進嘴里，“可惜啊少了辣椒”，小婉印象中辣椒明朝才傳到中國。

　　天機自從好上這口，有時也拋去高人的矜持，端起酒杯瞇了一口，“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好詩，好詩”，元棟擊掌贊道。元棟又長了兩歲，愈發(fā)的清俊朗逸，溫文爾雅。小婉心想：“要是小葉子看到，肯定色瞇瞇跑來大喊這是我的菜！”。

　　想起小葉子，小婉倒有些想念，手中的筷子不禁停在空中。天機看到小婉出神，“怎么了？小婉”，小婉嘆了口氣繼續(xù)吃了起來，“師傅，剛才那首詩你做的啊”，“嗯，為師一時偶得”?！扒校@不是老白的詩嘛”，小婉心想，嘴中卻贊道“妙啊，好濕好濕”。

　　一頓愉快的火鍋過后，天機和小婉坐在書房，李元棟和李元通也坐在下首，也不知怎么了近來師傅授課越來越勤，有時還喊著李氏兄弟一起來聽。“今天，我給你們說說《為政篇》，“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薄斑@個就是說用政令約束百姓，用律法規(guī)范秩序，百姓就會設法規(guī)避而沒有羞恥的感覺；用道德啟發(fā)百姓良心，用禮來規(guī)范秩序，百姓就會既遵守秩序又知道羞恥。你們以為如何？”天機的教授不是為了給小婉傳輸什么，更多的是啟發(fā)她的想法，所以經(jīng)常用討論的形式。

　　二柱率先回答道：“我娘說了，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就像背書一樣，我娘不打我我就記不住”。小婉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你那個笨腦袋看來挨了不少打啊”。李元棟也朗聲作答：“君子修身而明事理，廟堂施政以德，譬如北辰，民自然安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天機聽了緩緩的點點頭。

　　小婉很不以為然，圣人的言論到了幾千年后，都沒有實現(xiàn)?，F(xiàn)代社會還提出以法治國，完全靠道德約束只怕是一句空話。天機頭轉(zhuǎn)向小婉，小婉倒不想說的這么多，只是說“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先立規(guī)，百姓就會遵守，慢慢就會養(yǎng)成習慣，自然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這就是道和禮，百姓有了道和禮，自然天下大治”。

　　兩年前天機第一次見到小婉，就覺得小婉是他要找的那個人，然而天機卻也不能完全看透小婉，總覺得小婉身上有著一層薄霧掩飾著她，最終天機還是決定留了下來。兩年多的師徒之情也讓天機對小婉愛憐有加。此時，天機看著小婉，心里充滿了欣慰。

　　景文十四年春，朝廷的大軍回到了京師。整個京城張燈結(jié)彩，慶賀著這個勝利，百姓紛紛涌上街頭?；噬系凝堓倧某峭饩従忨倎?，龍輦前御林軍的甲胄在陽光下分外耀眼。紫禁城，又將重新迎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