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華打城外回來已是下午,白府一家子正像一窩沒頭蒼蠅,瞧見家主才稍稍定了心神。
然而不等大家伙匯報這一離奇的事,白慕華已然是臉色鐵青,趙紅眉問他,才知因朱府失竊,四大城門均已封閉,只能進不能出。白慕華瞧見這情形,只需稍微打聽,便知孽子又惹了大禍。
趙紅眉正因不知怎么向丈夫匯報此事而發(fā)愁,現(xiàn)下倒松了一口氣,問道:“老爺,我上午去了朱府,朱凝那丫頭忘恩負義,竟然稱病躲著不見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白慕華陰著臉,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趙紅眉只當(dāng)他被兒子氣傷了,直接打算讓他自生自滅,眼淚立即就下來了。
白慕華忙道:“你哭什么?羽刀和青水只是進了大牢,又還沒怎么樣!況且,這事必定別有隱情,無需多擔(dān)心!”
趙紅眉驚道:“老爺,你……”
白慕華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苦笑道:“那是我的親兒子和親外甥,我怎能不救?況且,羽刀雖不懂事,卻也不是善惡不辨是非不分之人,怎會去做這等雞鳴狗盜之事?若他如此,不等官府拿他,我早大義滅親,替祖宗清理門戶了!”
趙紅眉停了淚,又憂心道:“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羽刀和青水含冤被捕,可官府那邊咱們遞不上話,朱凝那丫頭又躲著不見咱……”
話未說完,白慕華突然起身,道:“給我換身衣服,我親自去一趟朱府。她總歸是我的徒弟,難道連師父的面子也不給不成?”
趙紅眉見他胸有成竹,卻仍是憂心忡忡,然而眼下也沒有別的路要走。要想知道羽刀和青水為什么會被卷進此案中,只有朱家的當(dāng)事人是關(guān)鍵,既然如此,這朱府是必定要走一趟的。
白慕華獨自出了門。
不出意外,朱府的管家將他攔在了門外,笑得客套且殷勤:“白掌門,真是對不住,我家小姐突發(fā)時疾,大夫囑咐,不能見風(fēng),須隔斷靜養(yǎng)。老爺因是吩咐了,這幾日,小姐謝絕一切外客,還望白掌門見諒?!?p> 白慕華冷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管家被門口這中年男子的氣勢嚇得心中一驚,笑容頓了頓,忙道:“自然知道,白掌門是金刀門掌門,原是我家小姐的師父?!?p> 白慕華冷道:“哼,你還知道。那你可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做了朱凝一日的師父,便是他一輩子的師父。師父師父,如師如父,如今徒弟有病,當(dāng)師父的來探望,你還要攔嗎?”
那管家臉都嚇白了,一時竟不知該如是好,放他進去也不是,推他出門也不是,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白慕華道:“我不為難你。你再去通報你家老爺,就說我今日見不到朱凝,是絕對不會走的!”
那管家連連彎腰頓首,飛也似的去了,不一會兒,便聽腳步匆匆有人來,到了門口,卻是朱凝的父親,天水城的首富,朱平伯。
朱平伯的身形并不富態(tài),反倒十分清癯,一身暗紅色綢布長衫,家居打扮并無半點珠玉裝飾,若非兩只眼睛聚滿了商人特有的精明,粗粗一看,倒像個考取功名的讀書人。
朱平伯上來先作揖,滿臉虛假卻挑不出錯來的客氣笑容,口里熱絡(luò)道:“原來是老鄰居白掌門,快請進快請進!”
說著,已將白慕華半請半拉地拽了進去,一邊走一邊道:“府里下人太不懂事了,我常跟他們說,朱凌朱凝都自幼習(xí)武,算是江湖中人。江湖自有江湖的規(guī)矩,師父比親爹還大,兒女的師父便是我的親兄弟,進我朱家門就是到自己家??珊捱@些下人太蠢笨,總是記不清楚人,說來也怪白掌門你,自我府上搬到這芙蓉街,你一次也沒登過門,怨不得下人不認識!”
白慕華向來不會這些客套,也懶得聽?wèi)械谜f,臉自始至終都陰沉著。
朱平伯得了個沒臉,也不顯露,到了會客廳依舊殷勤地叫人上果上茶,再三相勸。
白慕華把下人遞過來的茶杯往邊上一推,冷道:“朱老板,茶,以后有的是機會喝,咱們還是說正事吧。今日上門叨擾,我的來意想必你也能猜到一二。既然阿凝病了,那我也不便去打攪她,朱老板若果真拿白某當(dāng)老鄰居看,不知可否將昨夜犬子和外甥在你府上發(fā)生的事,詳細說一遍給我聽!”
朱平伯心里很是別扭,按理說如今白慕華上門求人,應(yīng)該低聲下氣才是,如今這般趾高氣揚,倒顯得是自己求他,心里很是憋悶。
只是昨夜發(fā)生的事,朱平伯分明知道那兩個年輕人是無辜的,女兒卻不知抽了什么瘋,執(zhí)意要把盜竊的罪名往他們身上安。如今朱府騎虎難下,朱平伯既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如何還能在白慕華面前擺得起架子來。
他笑道:“白掌門莫著急,此事尚在調(diào)查之中,沒有結(jié)論,誰也不敢說沒有嫌疑。畢竟我那塊青色玄鐵石失竊之時,令郎令甥就在我府上。深更半夜,兩個年輕人出現(xiàn)在別家后院,便是沒有發(fā)生盜竊案,也值得查一查底細,何況我還丟了如此寶貝,更應(yīng)該要衙門盤查盤查,你說呢?”
白慕華沒有話了,一時間心里也好奇,羽刀和青水為何會深夜出現(xiàn)在朱府。
朱平伯又道:“不過白兄放心,羽刀那孩子的心性我是了解的,絕對不會做這等盜竊之事。只是此事發(fā)生,自然要報官,官差來了見兩個生人在我府上,自然要帶去查問。若是沒有證據(jù)線索,或是抓到了真正的兇徒,兩位公子自會無罪釋放的!”
白慕華聽到此處,對昨夜的事也有了大概了解,詳問細節(jié),朱平伯無不答得似是而非,叫他更是疑惑。不過唯一值得肯定的是,朱平伯的態(tài)度友好,不似刻意刁難,也實在找不到值得他刻意刁難的理由,白慕華的心便也安了大半。
至此,他不再多留,起身告辭。
朱平伯一直將他送到門口,后背已是汗洗過了,見女兒從后宅出來,連忙抱怨:“阿凝啊阿凝,你這回可是把爹給害慘了。咱們的寶貝明明沒丟,你非說丟了,白羽刀和那小子分明是來抓賊的,你硬把他們說成做賊的,還非要把他們送到大牢里去?你說說,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難道你師父得罪你了不成?”
朱凝笑而不語,施施然又走了,叫朱平伯滿腹疑云更加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