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刀這一通叫罵,有一半是心中卻是憋著氣,另有一半,卻是故意說給湯如海和張宏聽的。不叫他失望,兩人一字不落地全聽進(jìn)去了。
湯如海只會用瞪眼來發(fā)泄心中憤怒,自從知道羽刀是韓之放的舊識,二人又有那么一段淵源后,他就再也不敢找羽刀的麻煩。
可是張宏不一樣。
作為天水城團(tuán)練使張林的兒子,張宏雖算不得天水城一霸,也差不離了。連湯如海這種富貴人家的掌上明珠,在他跟前也只有抓尖賣好的份,這位張少爺,又豈會是好脾氣的人物。
他扭過頭,齜牙道:“你有種再說一遍?”
青水聞到了禍?zhǔn)碌臍庀?,連忙去扯表哥的袖子,示意他別惹事。然而白羽刀豈是認(rèn)慫的人,“寧挨一頓打,不憋一口氣”是他踐行了二十來年的宗旨,又豈會在這一刻突然認(rèn)識到“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奧妙!
“再說十遍也敢!”白羽刀瞪著眼,更加大了音量,“那什么閻教頭,就是個沒眼力見的瞎子,而你們這些人,就是一群馬不知臉長的馬屁精,老子一個也瞧不上!”
張宏怒到了極點,幾乎咬牙切齒地喊了一聲:“豈有此理!”
便擼起袖子,掄起拳頭,朝羽刀沖了過去。
湯如海雖然不敢再找羽刀的不自在,可并不代表不愿意叫別人收拾他,畢竟白羽刀與韓之放相熟之事,他知道,卻沒有廣而告之的義務(wù)!
若是張宏事后問起,他大可以回一句嘴:你爹是天水城團(tuán)練使,他爹是晉原府廷尉司都頭,論級別都是正五品官,你憑什么怕他呢?
張宏必說不出話來??墒聦嵣希俦戎莨?,即便品級相同,實權(quán)、地位之差卻不是一星半點!這事誰都知道,可張宏如何肯承認(rèn)自己低人一等,便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想到此,湯如海簡直要佩服自己的老謀深算,再看眼前,張宏早與白羽刀打成一團(tuán)。白羽刀的功力早已躋身武人三階,是天水城有名的后起之秀——雖然聲名不大好聽!而張宏雖有個武官父親,到底未接受過正統(tǒng)的武術(shù)訓(xùn)練,那點三腳貓功夫,如何能是白羽刀的對手。
湯如海眼見他三兩下就顯出敗勢,想起白羽刀平日里的狠手,心里又怕了起來。要是張宏受了重傷,必定因他袖手旁觀而有所遷怒,那不是禍從天降?
他犯了難,電光火石間便做出了決定,此事本是白羽刀無禮在先,即便因相幫張宏而傷了他,也斷不至于叫韓之放怪罪,倒可以在張宏面前博個兩肋插刀的良名。
想到此,他又柳暗花明,大喝一聲,沖了上去。
湯如海的功夫由湯承彪手把手傳授,功力不深,但護(hù)鏢之人練的都是骨頭碰骨頭的硬功夫,身上且是有一股蠻力。即便功夫遠(yuǎn)不及白羽刀,平常也能與他斗一斗,更何況現(xiàn)在以二打一,立即將雙方實力拉平。
白羽刀未能即刻取勝,身上卻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好幾下。
若說湯如海上手的初衷,是為了事后不叫張宏怪罪,那在領(lǐng)略過痛扁白羽刀的快感之后,他的拳腳相加就全是為自己報仇了。于是趁著亂拳抹眼,他本著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算,黑手死手一齊往羽刀身上下,自己痛得齜牙咧嘴,也叫他口里吐出一口老血來。
青水在一旁瞧得心急如焚。
他怕極了把事情鬧大,可眼見雙方纏斗,圍了一圈觀眾卻無一個敢去拉架,事情便已經(jīng)越鬧越大了。在這種情境下,他已沒有了過多思考的能力,只怕羽刀急中生怒惹下大禍,又怕他一難敵二被揍成癡呆,眼睛一閉,也加入了戰(zhàn)局。
戰(zhàn)況變得愈加激烈。
四人除青水還抱著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以外,都變成了饑不擇食的豹子,恨不得咬下對方的頭來。于是下腳毫不留情,出拳拳拳到肉,牙齒和血噴了一地。
動靜鬧得太大,終于引來了閻府的人,而普通人根本沒辦法調(diào)停,最后叫閻木昔親自出了手,才結(jié)束了這場轟轟烈烈的鬧劇。
消息傳得比人快。
白羽刀和青水在回家的路上便和白慕華相逢了,白慕華黑著臉,喘著粗氣,按下一顆想把孽子當(dāng)街打死的心,命弟子將兩人押回了家中。
不及進(jìn)屋,兩人已自覺地跪在地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頓藤條。
青水的老實叫他輕松洗去了惹事的嫌隙,作為從犯,只堪堪打了三五下,而羽刀作為毫無疑問的始作俑者,不由分說便被暴怒沖天的白慕華打得皮開肉綻、當(dāng)場暈厥,而無人敢攔!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而這件壞事正發(fā)生在大街上,幾乎不用等到第二日,就鬧得滿城風(fēng)雨、婦孺皆知。
白慕華便是把兒子打得半死也仍不解氣,聽著弟子們探聽來的消息,更是愁得吃不下坐不住睡不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院子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趙練和方子州聽說事以后連忙跑來,都是一臉急色。
趙練叫道:“真是錯,真是錯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叫羽刀去拜這個師,不想師沒拜成,反倒惹出這么一攤禍?zhǔn)?!?p> 方子州冷哼了一聲,道:“師兄也太小題大做了!不就是年輕人打架嗎,哪里沒有,這也值得你著急?”
趙練搖頭道:“師弟啊,你糊涂啊,這豈是尋常的打架,你也不瞧瞧對方的身份!一個是鴻運(yùn)鏢局未來的接班人,一個是天水城團(tuán)練使大人的獨生子!鴻運(yùn)鏢局湯承彪也就罷了,團(tuán)練使張林,這是咱們?nèi)堑闷鸬娜???p> 方子州更是不屑:“當(dāng)官又怎么樣,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他兒子吃了虧,難道咱們羽刀占了便宜?再說了,他不過是個區(qū)區(qū)五品官,就算來硬的,咱們便怕他不成?他總不能帶兵圍剿了我金刀門吧?”
趙練見他如此,更是著急,瞧著臉色黑沉的白慕華,道:“師弟,你說句話?。 ?p> 白慕華仍是一言不發(fā)。
他并未將二人的爭論往心里去,畢竟得罪了張林和湯承彪,都還可以設(shè)法彌補(bǔ),可當(dāng)街唾罵閻木昔,毆打他新收的徒弟,如此惡劣行徑,等于在大耳刮子扇了他的臉。
這梁子一結(jié)下,怕是再也解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