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刀門獲知閻木昔開門收徒的消息時,這件事在天水城,尤其是武行之中,已經(jīng)人所共知了。
金刀門并非耳目不夠發(fā)達(dá),實在是一來自顧不暇,二來總有往昔的三分傲意在,于是對別的門派并不十分在意,尤其閻木昔身為前任禁軍教頭,說到底,并不算江湖中人。
所以,他開門收徒,并未引起趙練的關(guān)注。
倒是白慕華,把方子州的消息聽進(jìn)去了,忙問:“閻先生收徒,怕不會和地方武館一樣,有多少收多少吧?”
“師兄這話對了,這位閻先生收徒,規(guī)矩可大著呢,一只收男徒,二要家世清白,三是放出話來,一共只收十名弟子。”
白慕華和趙練一同皺起眉頭來。
“前兩條都可以理解,這第三條……以這位閻先生的聲名,前去拜師的怕遠(yuǎn)不止十人,那又當(dāng)如何呢?”白慕華問道。
“這個,閻先生早有說法,若報名者超過了十人,那也簡單,由他親自挑選十名合眼緣的,就是了?!?p> “規(guī)則呢?”趙練問。
“什么規(guī)則?”
“不是要選弟子嗎,總得有個規(guī)則吧?要么搭臺比武,要么擇定年紀(jì)長幼什么的!”
“師兄方才沒聽明白,閻先生說了,選十個合眼緣的!”
趙練啞然:“這……這是什么選法?”
白慕華苦笑道:“這位閻先生,還真是武行一股清流?。 ?p> “什么一股清流,我看是一股濁流!”方子州不屑道。
“這話怎么說呢?”
“什么叫合眼緣?沒個明白說法,那不是明擺著讓人找后臺、鉆空子嗎?人活一世,無不為名為利!以此來評判,王侯將相,誰看了不合眼緣,金銀銅鐵,誰瞧了不眼饞心熱?這閻老先生,瞧著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細(xì)究起來,怕沒那么簡單吧?”
趙練和白慕華瞧師弟義憤填膺的樣子,只是苦笑。方子州的性情他們再了解不過,最是嫉惡如仇,見不得浮名虛利!只是在這太平盛世,惡人惡事不多見,追名逐利倒是尋常,于是英雄沒了用武之地,又不甘隨波逐流,便只能大隱隱于金刀門,做了一個小小的教員。
其實方子州的功夫,比大師兄趙練還要好些。
鑒于師弟這個態(tài)度,白慕華心里有些想法,也不敢當(dāng)著他的面稍有吐露。是夜,他琢磨了許久,第二天便找來師兄兼舅兄趙練,商量主意。
趙練對于他要將兒子和外甥送去閻老門下學(xué)徒之事,很是吃驚,問:“你是瞧上了閻木昔功夫高嗎?據(jù)我所知,他與師弟一般,都是五階武者,要為學(xué)武,你親自指點羽刀和青水,不比一個外人強(qiáng)得多?再說,旁人也就罷了,羽刀和青水是師父他老人家的血脈,放著金刀門的本家功夫不學(xué),反倒去拜別人為師,這話怎么說的?”
白慕華被點得有些面色恓惶,卻還是道:“師兄說得有理,可是,你怎知我的為難之處!我自不愿羽刀和青水拜別人為師,可這閻木昔,不單單是個五階武者,還是……”
他有些說不下去。
趙練卻忽的懂了:“你是說,因他是前任禁軍教頭,是個京官?”
白慕華甚是難堪地點了點頭。
趙練眼神迷了迷,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白慕華道:“如今的金刀門,一無財,二無勢,只在江湖上有幾分薄名,然而想要加入鏢行,這點薄名半點用處也無。咱們在湯承彪身上下了那么多工夫,可到現(xiàn)在,他也沒給我個準(zhǔn)信,看來,之前的努力算是白費了?!?p> 趙練實在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想不通官場和生意場上的這些彎彎繞繞,不解道:“這與羽刀拜師閻府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白慕華苦笑了笑:“師兄以為,閻木昔原不是江湖草莽,又是六十來歲的老人了,如今功成名就的,不安心頤養(yǎng)天年,為什么還要費心費力地收徒弟?”
“據(jù)我聽說,閻老膝下無子,或許是想收幾個徒弟,為他養(yǎng)老送終!”
“這倒極有可能。但就我來看,閻老此舉,分明是給天水城的官商富貴賣個人情,圖個老來風(fēng)光?!?p> “何以見得?”趙練當(dāng)真是好奇。
白慕華只笑了笑,道:“我也只是直覺,并沒有什么理論證據(jù)。不過不管你我的猜想誰對誰錯,依我看,都不妨叫羽刀和青水去一試。若是師兄猜對了,閻老選徒弟必定選忠厚老實的,這滿天水城,還有比青水更忠厚老實的嗎?可若是我猜對了,選上的必定是些紈绔子弟,師兄也不必?fù)?dān)心羽刀會被選中,咱們金刀門無權(quán)無勢,閻木昔定然是看不上的。”
趙練點了點頭,又疑惑道:“事有巧合。若是羽刀或青水真的選上了呢?難道咱們真的要叫他們?nèi)ジ鷦e人學(xué)武功嗎?”
白慕華無奈道:“就當(dāng)是技多不壓身吧!便是做了別人的徒弟,也還是咱們金刀門的人!”
他定了定,很是疲憊地嘆了口氣:“若不為光大金刀門的門楣,我又何至于拿他們兩個去冒險!你只瞧閻老回天水城那日的架勢,這天水城的官商富賈當(dāng)真是對他推崇備至,羽刀和青水要真選上了,咱們就和閻木昔搭上了關(guān)系,到時候還怕湯承彪不給咱們面子嗎?”
趙練聽到這里,雖是不忍,卻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份厚禮便送到了閻木昔府上。
然而當(dāng)天下午,這份厚禮又分毫未動地被退了回來,閻府仆人的答復(fù)端方有禮,叫人實在瞧不出這位閻老先生是個什么態(tài)度,是兩袖清風(fēng)、一視同仁,還是瞧不上金刀門名聲雖大卻財勢兩虛?
雖猜不透,但白慕華還是做通了羽刀和青水的工作,叫他們同意去拜師。
羽刀經(jīng)過上次元宵節(jié)的事,老實了很多,對父親的主意雖然爭問了幾句,但在沒得到正面回答的情況下,還是乖乖地點了頭。
至于青水,到底還是寄人籬下,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地答應(yīng)了。
四月初五,是閻木昔公開收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