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祈福歸來事端生
岳翎的馬車一路到了岳府門口，卻見往日大敞，廣納八方來客的朱漆大門，如今緊閉，紅極一時的文相府今日門可羅雀，想必國恩寺的事已經(jīng)傳開了，而岳府自是不可避免的受了連累，倒也沒什么稀奇的。“雪棋，去叫門”，岳翎對著車外吩咐著。雪舞扶著岳翎下車，雪棋卻已經(jīng)敲了半天的門，依舊沒什么動靜，半晌才傳來抬門閂的聲音?！扒檬裁辞?，丞相府近日閉門謝客了，不知道么？”一個打著哈欠的小廝將門開了一個小縫，探出了腦袋，剛想抱怨一番，一見門口的岳翎倒也瞬間清醒，忙賠禮道歉：“大小姐回來了，奴才該死，該死”。岳翎也未責(zé)怪，越過他就走了進去，來往的奴婢、家丁一個個靜聲輕步，看著岳翎也遠(yuǎn)遠(yuǎn)的躲開了，整個相府一派死氣沉沉。岳翎往榕月閣而去的路上，碰見了岳福，才知岳林被罰，秦氏被貶，岳杉被關(guān)的事，面上沒什么變化，心里卻不由得贊嘆一句：這北涼帝真夠雷厲風(fēng)行的。
岳翎回來肯定要去和岳林打個招呼，換洗了衣服，雪舞陪著她來到了書房門口，示意雪舞院外等候，她一個人上前敲了門：“父親，是我，我可以進來嗎？”“進來吧?！痹S是心中郁結(jié)難消，岳林的聲音倒有點嘶啞。岳翎推門而入，便見岳林看著書房里的一幅畫發(fā)呆，畫上紅衣飄飄，笑似陽光的女子是她的母親云離。聽見聲音，岳林回頭，雙眼疲憊，一看就沒休息好：“翎兒回來了?！痹吏岽鬼?，淡淡道：“嗯”?？粗吏峥蜌庥质桦x的態(tài)度，再想想她與太后相處的親昵，岳林不由得苦笑，岳翎對個陌生人都比對自己這個親生父親要好，可是仔細(xì)想想又能怪誰呢：“太后對你好嗎？”“挺好的”岳翎也不想多做解釋，籠統(tǒng)的回應(yīng)道，岳林還想問點什么，岳福來報，岳老夫人請大小姐過去。岳翎早知道來者不善，倒也沒拒絕，難得岳林主動要陪著岳翎去，一來怕岳老夫人對著岳翎發(fā)難，二來這岳杉的事恐怕還得指著她呢。
果然岳林一行人到了松壽院，剛撩起簾子，一個杯子就砸在了岳翎腳下，濺了岳翎一裙擺的茶水，本來岳翎可以躲開的，但是她還真想看看這個老夫人想干嘛，岳翎沒有動作，倒是岳林急了，問道：“娘，您這是干什么？”屋里上座的岳老夫人看見岳翎氣定神閑的樣子，火氣又上來了：“干什么，她還知道回來，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她還有心思在那安心祈福禮佛。”岳翎一聽，再看看下面坐著的岳寧，腫成豬頭的岳靜，還有頹喪的秦苑，便也知肯定有人背后告狀了。繞過杯子碎片，岳翎施施然走到了中間，掃過秦氏幾人，目光定在了岳老夫人身上：“祖母，你可知我為什么沒回來？”岳老夫人見岳翎反駁，也是沒好氣道：“誰知道你是不是躲著不愿意回來，你爹被罰，你三哥還被關(guān)著，你二姐被打成這樣，你也能心安理得的住在那，你還知道自己姓岳么······”。
“娘，您別說了，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岳林那么圓滑的人，聽到這也知肯定是有人到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了，趕緊出口阻止，卻不料他的話聽在岳老夫人耳中，就變成了對岳翎的維護，“你給我閉嘴，我教訓(xùn)一個沒娘教的·······”岳老夫人氣急了也是口不擇言，“該閉嘴的人是你”，岳翎冷冷的聲音響起，眾人瞬間覺得屋里的溫度降了幾分，岳月則是瑟縮到了孟姨娘懷里，岳翎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岳老夫人，如果眼神能殺人，恐怕她早就死了，岳老夫人也被岳翎的眼神也嚇住了，又轉(zhuǎn)念一想，她還是個孩子，能把她怎么樣，便也壯著膽子繼續(xù)吼道：“好啊，都敢跟我大呼小叫了，來人，請家法。”
“娘，適可而止吧，還嫌家里不夠亂么？”岳林真的是欲哭無淚了，老的、少的沒有一個消停的，想著便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岳寧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道：“大小姐如今的架子可是越發(fā)的大了呢”，岳林聽見岳寧的話，嚴(yán)呵道：“一個個不爭氣的東西，除了嚼舌根，你們還會什么？”這話罵的岳寧委屈，秦苑聽著岳林的話，也是震驚的抬了頭，岳老夫人聽見岳林罵了秦苑母女，心里更氣了：“你好端端的罵她們做什么？事到如今你還在維護她，你看看她領(lǐng)情么？當(dāng)初我就勸你不要娶那個女人······”岳老夫人一句話未完，岳翎已經(jīng)忍無可忍“夠了”，聽見這些話她連祖母都不想叫了，“岳老夫人，我提醒過你，不要再帶上我的母親，還有我留在國恩寺，是太后的命令，怎么您這么想我抗命，是想讓岳家368口人，一起給岳杉陪葬嗎？”岳翎的話里透著隱隱的威脅，岳老夫人和秦苑幾人倒是愣了。
岳老夫人的一腔怒氣卡在胸口，難怪岳翎在她面前有恃無恐，原來事情竟然是這樣，可秦氏幾人來時哭哭啼啼的可沒提這事。其實說來也怪不得秦苑，因為那時候她們已經(jīng)被扔出了國恩寺，而岳林回來忙的焦頭爛額，也忘了提?？粗駪B(tài)慌張的幾人，岳翎冷笑一聲，轉(zhuǎn)身看著秦氏：“秦姨娘，國恩寺一行，看來你和兩位姐姐還是沒有學(xué)聰明，我勸你安分一點，畢竟你唯一的兒子隨時可能性命不保，但是如果我心情好了，沒準(zhǔn)他就回來了?！鼻卦芬宦犔崞鹪郎?，頓時來了精神：“你有辦法救杉兒？”岳翎轉(zhuǎn)了身，不置可否，秦苑沒有出聲，卻見旁邊的岳寧獰笑道：“不要覺得，得了太后青睞，就真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了，大小姐，三弟可是皇上下旨關(guān)的，您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幾日不見，經(jīng)過國恩寺的風(fēng)波，岳寧的面色越發(fā)刁鉆起來。秦苑聽見岳寧的話，神情一僵，眼中全是埋怨，如果不是她沉不住氣，何苦會沒害了岳翎，反而連累了岳杉，岳寧卻全然沒有理會秦苑，自顧自地冷笑，岳翎慢慢的走到對面坐下，玉指輕敲：“是皇上下令沒錯，但你們可知這是什么？”手心一抖，鳳令的白色流蘇吊墜悠悠的打著轉(zhuǎn)，而黃色的燭火映著黃玉雕刻的鳳凰形狀，遠(yuǎn)遠(yuǎn)看去竟如同浴火真鳳一般，光耀奪目。久久不作聲的岳林張大了嘴，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是，這是，太后的鳳令”此言一出，四座皆驚?？吹浇┰诟魈幍谋娙?，岳翎晃著手中的鳳令，悠悠的說道：“見此令，如見太后鳳駕，你猜皇上會不會給我點面子，放了岳杉？”
岳翎此言不假，別人不知，岳林為官多年，不可能不知這鳳令代表什么，他總算知道岳翎正面對抗岳老夫人的勇氣是哪來的了，他萬萬沒想到太后竟如此看重岳翎，有了這鳳令，別說一個岳杉，就是十個恐怕都不成問題。結(jié)果岳老夫人聽了挑唆，沒來由的興師問罪，哎，多事之秋啊。“臣，岳林，恭迎太后鳳駕”縱是不合規(guī)矩，禮節(jié)卻是不可廢，聽見岳林都要行禮了，其他人可是萬萬不敢輕慢，紛紛到岳林身后準(zhǔn)備行禮，“父親，免了”，岳林被岳翎一把撈了起來，她可不想被自己的父親跪，然后天打雷劈。秦苑幾人和其他人剛蹲下去，還以為岳翎也要免了她們的，沒想到岳翎卻道了句：“繼續(xù)”，除了岳林還是要其他人跪的意思。
看著屋里跪倒一片，岳老夫人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一時間，松壽堂亂成了一團，而“罪魁禍?zhǔn)住痹吏釀t拎著鳳令，慢悠悠的出了門，岳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zhàn)她的底線，偏聽偏信秦苑等人，明明同為孫女小輩，可是她卻半分疼愛都沒給過自己，所以如今她是死是活，岳翎一點都不關(guān)心，出了松壽院，雪舞擔(dān)憂道：“小姐，這樣和老夫人撕破臉會不會不太好？畢竟相爺還挺看重她的”，岳翎抖了抖裙邊沾著的茶葉，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難道我不撕破臉，她就會好好待我么？”說完岳翎就往榕月閣而去，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府醫(yī)、大夫，匆匆的往松壽院而去，明明是如火的夏日，岳翎卻覺得涼意叢生，因為心寒猶勝天寒。太后與自己不過數(shù)面之緣，就能全心維護自己，而松壽院的那位，血脈親緣的祖母，卻時時刻刻容不下自己，仔細(xì)想來，這岳府也真的沒什么可以留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