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恨恨的回她屋之后,我娘才拿起我那土色的夾克,對著我比了又比。這里更正一下,其實這衣服的顏色,準確的應(yīng)該叫“卡其色”,只是當初還沒有這個名號,所以土色,是個較為準確的形容。
我娘氣憤未消,嘟囔著,“買個衣裳也不會買,買的嚴正好,不知道小孩子長的快著類?!”。
我娘把那衣服疊好,放進衣柜里。我翹著頭望著那夾克,興奮的像一只狗,看見了自己應(yīng)該吃,而未吃到的肉骨頭,感謝人類進化的相當徹底,否則我一定會幸福的搖起自己的尾巴。
我沒有問我娘我什么時候可以穿新衣服,因為我肯定我不能馬上穿,不過我也不擔心,因為那是我的衣服,誰也不能穿。
那一年的第二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停靠在二樓的八路汽車,帶走了一車的人。
在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請示下,我娘終于批準了,我終于穿上了我那土色的夾克。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一襲黃衣少年,駕一輛單騎,在漫天的風雪中緩緩而行。白雪如織,映襯著那黃衣少年,那少年不徐不疾滿面春風,倒也真是風度翩翩。
哈哈!其實不是這樣的,我著急的往學校趕,就恨我這車子沒有“蹦擋”,要是有“蹦擋”,我非得摁一下,“嗖”,直接蹦到學校去,讓同學們好好看看我的新衣服。
至于你想不想,反正我想了。我是這樣想的,貧窮和炫耀總是緊密相連的。越是貧窮的人,越是急于炫耀,同理可證,越是急于炫耀的人,越是貧窮。
試想一下,一個生下來就有別墅、豪車、保姆、廚師、金湯勺的人會炫耀嗎?大概齊是不會的吧!因為他對周圍一切早已熟視無睹、習以為常了。怎么會拿正常的東西出來,讓別人看哪?!
所以也就是說,電視上、網(wǎng)絡(luò)里,那些個跨個包,開個車,就滿世界吆喝的主兒,絕必是個窮人。因為一直吃窩頭來著,突然吃包子了,那嘴角邊流著的油,怎么舍得不給別人看一眼。
當然了,也有可能那人的腰包里確實稱了幾個了,但我依然認為他還是個窮人,乍富還貧的窮,心窮的窮,窮酸的厲害。
真的就有這種人的,你比如說我,而且我是那種內(nèi)外兼修的窮。
穿上這新衣服之后,我恨不得犯個非常嚴重的錯誤,好在全校師生面前做檢討。
一進班,侯兵、李征他們一幫人就圍住我起哄,就連小薇都過來夸我的衣服好看,可見我與我平日的反差之大。我心里甭提多美了,高興快樂的都漫溢了出來,就像巴山夜雨漲了秋池。
本來整天和我耳鬢廝磨的桌椅板凳,這會突然就顯的破舊不堪了,和我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相匹配。我拿著抹布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絕對就是一個一夜暴富的家伙,開始嫌棄自己的窮親戚了。
我輕放腚、慢抬手,生怕身上哪里沾染了灰塵。桌椅板凳一定很鄙視我,可惜有腿有腳卻不能跑,估計它們商量著,要是能擠出個毛茬、釘子就好了。能刮破我的衣服,扎了我的屁股,好一解心頭之恨。
不過衣服也別高興的太早了,還有就是,挺為你們沒有很早認識我的人可惜,因為你們一定沒有見過,一個近兩個月不換衣服的人,一個精神正常,不換衣服的人。
說實話,中間是洗了一次的,還是我娘硬從我身上扒下來的。我娘就不理解,怎么有了這新衣服,這孩子的原來的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而我認為原來的衣服,真的不能穿了!
冬天洗衣服,當時沒有洗衣機,自然就別提甩干衣服的事了。我娘給我洗了衣服,先是晾在院子里,后來看著不行,就晾在火邊。
第二天早上,我一摸那衣服還是潮乎乎的,但是我毅然決然穿上那衣服就直奔學校。我堅信在風和我的體溫雙重作用下,那衣服一定一會兒就干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衣服沒干,倒是我的秋衣濕了。我小心翼翼的躲避我所有的同學,生怕他們知道我是個“濕人”。
我把衣袖放在桌子上,桌子上馬上就有了一個濕印子,我有點低估我這衣服的濕了。
大概在兩節(jié)課后,我的衣服才逐漸恢復了它原本該有的淺色,“人體烘干機”絕非浪得虛名。
事后想象一下,我身后的同學在上課時,看我云蒸霧瀾,生物好的以為我光合作用了,化學好的以為我cao遇到H2O了,而熟讀武俠的同學,一定以為我打通了任督二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