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次靜止。但是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白晨含的思考卻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仿佛盛陽安排的會面是白晨含早就期待已久的一樣——不管她會付出多少代價,她都愿意赴約。
“成交!”
白晨含露出輕松的表情。然后她竟然當即就毅然站起身,將槍遞還給盛陽,主動將雙手遞上前。就像繳槍棄械的做好了“凌然赴死”的準備死刑犯。
盛陽似乎沒有想到白晨含會如此爽快。他瞬間有些驚訝,甚至有些……心疼。
畢竟,越是如此果斷,實際上也就越是證明了白晨含曾經(jīng)受過多么嚴重的創(chuàng)傷,以及她對她父親的恨有多么強烈。再加上自己此刻竟然還利用她的弱點……盛陽竟然微微遲疑了兩秒,他不禁有些恍惚——“幸福的人都一樣,不幸的人卻有各自的不幸?!笔㈥柲X海中竟然突然浮現(xiàn)出列夫·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名言。只是此刻,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顧及別人的悲喜,他只能做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
兩秒過后,盛陽在胡帥領(lǐng)的拍肩下回過神,他接過胡帥領(lǐng)手中的手銬,最后看了一眼無畏的白晨含,而后他快速將她的雙手拷了起來。
“原來還漏掉了一個……你們的人還真多?!卑壮亢{(diào)侃的看了一眼胡帥領(lǐng),哼笑一聲。而胡帥領(lǐng)則沒有心情和她交談,他開始驅(qū)散餐廳的顧客。
客人們雖然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警察逮捕犯人”的情景,都害怕的開始收拾東西向外走,而就在第一個客人剛要跨出餐廳的時候,胡帥領(lǐng)忽然大吼了一聲“混蛋!”他立刻憤怒的看向白晨含,揪住她被拷上的雙手,他幾乎要把她活生生的給吞了:“你的搭檔就在剛才按下了炸彈的開關(guān)!協(xié)議取消!”
“不可能!沒有我的允許……”白晨含瞬間驚恐的朝餐廳東南方向的角落看去。
而后,幾乎就在一瞬間,白晨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驚訝的呆滯在那里!
因為她眼睜睜的看著朱智臻在她下意識掃過眼神之后,迅雷般的就將該位置的她的搭檔——一個又瘦又高的男人擒住!她將男人的頭狠狠砸向桌角,然后將男人的頭按在桌子上,雙手反銬。在男人激烈的咒罵聲中,男人已經(jīng)被朱智臻牢牢控制。而他的手機也已經(jīng)同時被前來支援的警察收走。整個抓捕過程極速、迅猛,令人措手不及!
原來,就在盛陽和白晨含對峙的時候,傅強已經(jīng)根據(jù)白晨含曾經(jīng)無意中說的,要警察護送“他們”離開這里的一句話,推斷出了白晨含的搭檔很有可能就在餐廳內(nèi)。但是他們時間太緊張,無法確定究竟整個餐廳內(nèi)單獨坐的幾個人中究竟哪一個才是白晨含的同伙。所以傅強臨時又在這幾個人的身邊安插了兩個便衣。而經(jīng)過喬裝打扮之后,朱智臻也再次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店內(nèi)。
“危機解除!”朱智臻高聲說。
至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只有白晨含呆滯在原地……
白晨含看著被警察帶走的男人仇恨的眼光經(jīng)過她身旁,她卻驚訝的愣在原地,沒有任何表情來應(yīng)和他的憤怒。
直到男人被押上一輛警車,她似乎才真正相信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所以說,你是在騙我……?”
白晨含緩緩的抬起頭,看向盛陽。她的臉因過度驚訝而微微顫抖,她的眼神中竟然涌上委屈與憤怒交雜的眼淚。
盛陽能聽得出她自嘲的語氣中竟然還殘留著一絲不確定的希望……盛陽頓時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他竟然不忍心開口肯定這個計謀的真相了。還是胡帥領(lǐng)比較冷靜?!斑@不是很明顯的嗎!”他說著,猛的推了一下白晨含的背,要將她送到外面的警車上。
“我要讓盛陽親口說出來!”
白晨含踉蹌了一下,她的眼睛始終怒視著盛陽。伴隨著她的吼聲,她眼框的淚水終于掉了下來。
盛陽從胡帥領(lǐng)手中接過扣住白晨含的手銬,他強迫自己直視白晨含的質(zhì)問的、兇狠卻已經(jīng)濕潤的眼睛。
“是的,我騙了你?!?p> 盛陽將白晨含送出餐廳。“這樣說可能會讓你好受點,我確實調(diào)查過你的父親,他最后出現(xiàn)的位置也的確是在救助站,但是可惜的是……因為我們的時間太緊張,所以我并沒有多余時間去找他……”盛陽說完,打開了警車的門,而像是為了驗證盛陽所說的話非虛一般,呈現(xiàn)在白晨含面前的除了冰冷的座椅和空蕩蕩的空氣,什么都沒有。
“哈哈哈……”
白晨含笑了。
“我以為你真的會是第一個真心幫我的人……”
白晨含的話和她的笑聲讓盛陽分外難受。是啊,什么時候開始,自己也能如此淡定的說謊了——即使,自己的本心真的是想幫她解脫,即使自己在說謊的時候確實緊張不已?想到這,盛陽差點就開口想對白晨含說一句“對不起”,但是他知道一個警察向犯人說對不起這不僅滑稽,而且還有悖他的職業(yè)精神。他閉上了微微張開的嘴巴。
只是,盛陽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為白晨含無限惋惜的時候,白晨含卻再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恍若已經(jīng)釋然,又或者是她已經(jīng)找到了新的生存的動力。白晨含突然又恢復(fù)了最初的自信的神態(tài)——
“但是有一點,你沒有撒謊?!?p> 白晨含坐在警車里,她忽然彎了一下嘴角。她就像是終于找到了一條可以安慰自己的“稻草”,她再次神情自若的看向盛陽,冷笑道:“至少,母親的病和你擔心患上阿滋海默癥的事不是在撒謊?!彼f著,再次靠近盛陽,她將她的氣息噴吐在盛陽的耳邊?!按騻€賭吧,我不相信你的女朋友會因為你的病而離開你。你覺得呢?”
盛陽只覺得后背一涼,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顫,他的憐憫的情緒頓時被這句話澆滅。
“我不會給你打賭,因為如果運氣好的話,你也會在里面呆上一輩子!”
“是嗎?即便如此,我在里面也會天天記得你,而你還會不會記得我,就看天意了?!?p>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盛陽竟然絲毫未感覺到白晨含對自己的欺騙心生憤怒和仇恨,亦沒有對即將到來的牢獄之災(zāi)而產(chǎn)生恐慌,相反的,他只能從白晨含的斜彎的雙唇和閃爍的眼光中看出她躍躍欲試的極度的興奮。
那已經(jīng)演變成一種變。態(tài),的興奮。
盛陽緊張的呼出一口氣。立刻走下車。
“沒有必要再糾結(jié)下去,她已經(jīng)輸了?!笔㈥栃南搿M瑫r他強迫自己,狠下心關(guān)上了警車的車門,不再去看里面這個即可憐又可恨的女人。
***
白晨含被捕后。
夜晚十點。
眼看前方,路還是那條路。傅強的家還是那棟熟悉的大房子,房子的內(nèi)院子里,為了慶祝這場危機解除而正在大肆燒烤的同事也還是那些可以托付生死的同事。但是在這應(yīng)該盡情放松地時刻,盛陽卻似乎依舊能夠聽到有警笛聲在耳邊響起,由近及遠,由大漸小,像幽靈一樣依舊盤旋在腦中,似乎緊張的對峙和落幕的結(jié)局只是深夜的前戲,后面還有無盡的,不可捉摸的黑暗等待著他。
“今天真是緊張的一天。但是好在一切都過去了!”似乎看穿了盛陽的心事,走在身側(cè)的胡帥領(lǐng)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想到我們配合的那么默契!”
盛陽點了點頭。
“在想什么?”
盛陽笑了笑,放下理不清頭緒的思路?!皼]什么。就是感覺……今天確實是最緊張的一天。”他重復(fù)了一遍胡帥領(lǐng)的話,勉強笑了笑。
“雖然每次破獲大案子都要在傅隊家聚一聚,但是你知道今天聚會的食材都是誰買的嗎?”
“不是阿臻就是章程吧?”盛陽說。
“不愧是我的小博士!是章程,他說他要感謝大家讓他終于不用再整日對著電腦了!”胡帥領(lǐng)笑著,黑夜中露出潔白的閃亮的兩排白牙?!白甙桑覀冓s緊過去,他們已經(jīng)等了我們很長時間了!”胡帥領(lǐng)說著,指了指正在朝他們揮舞著幾根肉串的朱智臻,和站在她身邊的正在舉著酒杯的似乎已經(jīng)有些醉意的章程。
胡帥領(lǐng)快速走了幾步,但是盛陽卻站在原地,似乎再也無法前進。
還是過不去那道坎……
什么坎?
盛陽也不知道。他只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阻擋他與親人親近、與他們一起若無其事的開懷慶?!,F(xiàn)在的他,只想在一個無人認識自己的地方把一切事情都暫時埋葬掉。
“抱歉了帥領(lǐng)。我還是不去了……我想我還是回家好了?!笔㈥栒f著,指了指來時的路。
胡帥領(lǐng)臉上的笑容遺失了一些?!笆㈥枴?p> “我沒事,只是,嗯……有點累了,想回去睡個覺?!焙ε潞鷰涱I(lǐng)追問似的,盛陽搶先說。
胡帥領(lǐng)停下思考了一會,然后他便放棄了繼續(xù)勸說。
“好吧,盛陽。”胡帥領(lǐng)回到盛陽身邊,“別想太多?!?p> 胡帥領(lǐng)沒有再多說什么。因為他和盛陽都知道,有時候一個無言的擁抱就已經(jīng)能夠勝過千言萬語。
紙上影
劇透一句,這個女人的戲份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