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整。
即使傅強已經(jīng)再三勸阻彭錫磊不要輕易召開這個發(fā)布會,這不符合規(guī)定,但是時間剛過一點半,區(qū)公安局的報告廳里,藍底白字的屏幕上已經(jīng)如實的顯示了“H市沙口區(qū)公安新聞發(fā)布會”的字樣。
而在屏幕下方,H市新聞報、H市日報,M省新聞網(wǎng),H市生活晨報,H市電視臺等媒體已經(jīng)應邀參加了新聞發(fā)布會。他們早就準備好了錄音筆和本子,都在焦急的等待著彭錫磊通報案情。
時間不多不少,兩點整剛一到,彭錫磊和副隊長就走了進來。現(xiàn)場所有記者的目光立刻齊刷刷都落在了彭錫磊身上。
?而彭錫磊穿著極其端正的、好似乎剛剛熨燙過的警服。他一點也沒有顯得慌張和低落。他昂起頭,使勁的挺直了胸脯,但是實際上,他的手已經(jīng)攥成了拳頭,拳頭里面全是汗水。只有他內(nèi)心清楚,或許現(xiàn)在所有的記者都會在看在如何表現(xiàn),如何出丑,也包括將來會看到這條新聞的他的父親。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要表現(xiàn)出自己最后的作為隊長的自信和沉穩(wěn)。
彭錫磊坐在對面媒體的最中間,
“這次讓記者朋友們過來,是為了再一次通報一下案情緊張?!庇X得他的口腔格外干澀聲音格外沙啞。而他開口第一句,現(xiàn)場安靜的只剩下極其專注的眼神、?“沙沙沙”的筆記聲響,和無聲的閃光燈。
為了轉移注意力,彭錫磊先是再次用播音級別的極其標準的普通話再次將案情、側寫、警方的工作再復述了一遍。而后,他的聲音微微開始發(fā)顫。
“……此外,這次發(fā)布會,我們還有一個新的發(fā)現(xiàn)。”
彭錫磊努力讓自己表現(xiàn)十分鎮(zhèn)定,他使勁睜大自己的雙眼。“在上次,我們分析的是因為第三起案件和前兩起有所不同,所以第三批案件不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性。但是實際上是,第三起案件確實還是原同伙所為!”?
現(xiàn)場的所有記者都感到詫異,有記者開始主動提問:
“案件又有最新線索了嗎?”?
“兩名嫌犯的落網(wǎng)了嗎?”
“是嫌犯給警局施加壓力了嗎?”
“有小道消息說,嫌犯打電話到警局宣揚要再次犯案,請問這是真的嗎?”?
記者們一個個的問題都無比直接和尖銳,絲毫沒有給彭錫磊留任何情面。
?閃光燈還在不停的閃爍。
?卻只見彭錫磊的嘴唇顫抖著,欲言又止,始終沒有正面回應。而等了半分鐘之久之后,令所有人意外的,就在彭錫磊右后方,一個厚重的聲音從門口清晰的傳了進來——
?“那是因為關于H市滅門慘案,我們已經(jīng)成功的逮捕了其中的一名從犯。“
傅強的聲音從繞過彭錫磊,直接傳達到了所有記者面前。
所有人一樣大吃大驚。于是,所有的目光和閃光燈全部匯聚到了傅強嚴肅的臉上。
傅強走上前,很自然的坐在了彭錫磊旁邊。待現(xiàn)場的吵雜聲平靜后,傅強環(huán)視了一下眾人,語調(diào)沉靜:?“就在兩個小時前,重案組已經(jīng)成功的逮捕了兩天前在H市犯下兩期滅門案的一名從犯。經(jīng)過一個半小時的突擊審訊,從犯順利交代了此案主犯的身份。這次召開新聞發(fā)布會,主要是為了全國范圍內(nèi)通緝這名主要嫌犯——”
?傅強說著,將一張照片展示在所有攝像機面前。
?照片上,年輕人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平頭,下巴尖尖的,眉梢向下,雙眼好似只是在眼睛周圍開了兩條縫,他正翻著白眼從這縫隙中窺探著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漠不關心,又好似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滿和怨恨。
閃光燈,激動的議論聲再次在現(xiàn)場沸騰。甚至比剛開始的時候還要強烈。
“傅隊長,你們是怎么確定兩名嫌犯的?”?
“傅隊長,請問可以透露一下案件的偵破過程嗎?”
“請問嫌犯給警局施加壓力這是真的嗎?”
“主犯是因為打電話到警局才暴露自己的嗎傅隊長?”
“關于主犯,可以發(fā)布一些更加具體的信息嗎?還有從犯,他的身份又是誰呢?是未成年人嗎?”?
?……
?突然公布的案件破獲的消息令所有人震驚而興奮,記者的問題多的令人難以接招,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激動和期待——除了一個人。
與所有人的情緒完全不相符的,彭錫磊此刻卻來不及驚喜,因為他只顧著困惑和驚訝了。他緊皺著眉頭,詫異的看著傅強。
“怎,怎么可能……?這么短短的時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彭錫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糾結。一方面,他應該高興這起案件的峰回路轉,但另一方面,他又為自己此刻的顏面掃地的尷尬局面而不免咬緊了牙關。
***
傅強并沒有用過多的時間向記者解釋他們是如何抓到從犯的,也并沒有過多的透露抓捕細節(jié),他更多的是把時間放在了描述主犯的身份上,因為他知道,他們只是掌握了主犯郭子亮的身份,他們還沒有抓到他。不過,傅強和盛陽也一起測寫過,郭子亮只是個年輕人,當他打賭的伙計被抓,他必然沒有了任何打賭的心情和條件,因此,他絕對不會再有心思策劃新的一家的謀殺案——除非,還有另一種可能性——他也很有可能將最終的憤怒發(fā)泄在他自己的家庭的本源上。為此,胡帥領、關海濱已經(jīng)先一步離開,趕往了郭子亮的家里,而傅強要先一步將這個會另警方顏面掃地的發(fā)布會進行案情扭轉。
于是,因為危險并未解除,傅強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解散了此次發(fā)布會,后續(xù)的應付記者提問的繁瑣的工作都交給了擅長公關的朱智臻。
而記者會后,當所有人都涌向朱智臻時,唯一一個與記者行動方向相反的,就是彭錫磊。他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氣憤,走向傅強。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沒有得到任何逮捕了嫌犯了消息!你們?yōu)槭裁幢C?!”彭錫磊憤怒的質問道:?“真T媽的搞笑!我身為隊長,我竟然和那些記者一樣第一次聽到郭子亮的名字!這家伙是誰?從犯又是誰?”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和你談的事!”傅強一邊說,一邊推開門,走進警局內(nèi)。
“難道這個重大的消息不應該先通知我們嗎!你們是把我們整個警局當成傻子嗎!”彭錫磊再也忍不住,他直接拽住傅強的西裝。
“我們有不能告訴你的理由!而且,你知道這起案件的從犯是誰嗎!”傅強停頓了一下,嚴肅的看向彭錫磊,他的聲音就像一顆子彈,瞬間穿透他的全部弱點。
彭錫磊被傅強盯的詫異又緊張,不自覺的就松開了手。
?***
當彭錫磊隔著玻璃看到審訊室里的男孩時,彭錫磊當場就懵了。
男孩面色蒼白,一雙戴著手銬的手交叉在桌面上,時而規(guī)規(guī)矩矩的老實的放在桌面上,時而在桌角摳著什么,一雙膽怯的眼睛四處張望著,好像在尋找什么人。大概是尋找久了,始終沒有等來他要見的人,他看向監(jiān)控鏡頭,整個人變得越來越急躁。他剛要站起來,盛陽趕緊咳嗽了兩聲。男孩看了看盛陽,只好緩緩坐下來,繼續(xù)咬著干裂的嘴皮,嘴皮都咬破了出了血。許久,他似乎終于再坐不住了,鼓起了勇氣,顫著聲音問盛陽,但是眼睛始終不敢正視他:?“我爸快來了吧?”
“是的,快了。”盛陽安慰的安撫了一下男孩的胳膊。
但是沒有人敢相信,就在盛陽的這句話說出的瞬間,男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彭錫磊抖動著嘴唇,看著男孩帶有期待的,兇殘的的目光,似乎他再也認不出了他是誰。
“這,這,這是怎么回事?”彭錫磊勉強的擠出一個夸張的笑容,似乎覺得眼前的一幕非常滑稽。
“這是我們抓到的從犯?!备祻娖届o的說。
“犯,犯人?不可能,他只是個孩子,他,他……”彭錫磊指著單面玻璃里的男孩?!澳銈兪前装V嗎!你們看看他,他只是個孩子!他怎么可能是兇手!你們快放了他!”彭錫磊說著,情緒瞬間就爆發(fā)起來,他當即就要一拳揮在傅強的臉上,好在傅強比他更善于警覺,他使勁的抓住彭錫磊的手腕,直接就將他拉離了審訊室門口,將他拽回進了他的辦公室。
?“我會讓你們見面的!這也是我們和彭凡宇達成的協(xié)議——讓你們見一面,他告訴我們主犯的身份!”
在彭錫磊的辦公室里,傅強的聲音不大,但在氣勢上已經(jīng)遠遠的壓過了彭錫磊。
但是彭錫磊情緒依舊激動,他充滿了懷疑與憤怒!他恨不得一拳頭打到所有人,然后不顧一切的沖進審訊室抓起男孩的衣領,質問他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
其實,彭錫磊有這樣的反應這并不奇怪,這也在傅強他們的意料之中——因為彭凡宇不是別人,正是他與他第二任妻子生的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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