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回到住處的時候,同住的舍友還沒有回來,她估摸著不到半夜是見不到對方人的,便簡單的做了個三明治,應(yīng)付了下晚餐。
隨著年齡的增長,年幼時曾經(jīng)喜歡的西式快餐,如今早已吃的膩歪,熱騰騰的中式飯菜反而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不過她在外飄蕩的久了,已經(jīng)很久不曾吃過中餐了。
她還記得父親有一手好的廚藝,母親泡茶的手藝一絕,每逢年初,父親都會炒上幾份家常菜,讓她跑去敲響林叔叔家的門,邀請林叔叔父子來一同吃飯。
余念小時候長得圓潤喜人,林叔叔每次都會笑著給她一個鼓囊囊的紅包,說著新年快樂。
而林寒塵,則是嘴角含笑的看著她亮晶晶的眼,似笑非笑,揶揄她小財迷的模樣。
余念的臉一紅,然后吐著舌頭跑開。
而到了晚飯時,餐桌上兩個大老爺們都會喝的臉紅脖子粗,母親在一旁好聲勸酒,她暗戳戳得打量著林家哥哥的美色,一邊啃著手中的紅燒排骨,吃的很是心滿意足。
那時的她還是個小女孩的心性,每日想的不過是今日的作業(yè)有沒有可以問他的?今日的林叔叔是否回家,母親新作的糕點需不需要送他一份?他家庭院的棗樹長勢喜人,能不能摘幾顆棗讓她解解饞?
她拐著彎子在他的面前晃蕩,只為了他能多看她幾眼,然而心存幻想的堅持最為可怕,他習(xí)以為常的溫柔,她卻以為那是獨她一份的不同,最終不過是自己蠱惑了自己,狼狽收場。
回憶太過沉重,多想一下,都覺得呼出的空氣都帶著難言的澀意,她只能閉了閉眼,揮散掉那陳舊瑣碎的畫面。
不該再想了……
余念自我警醒著,只是看著手中那有些冷硬的面包片,她眼角眉梢卻是又染上了幾分的愁意。
今日的肚子怕是又要將就了……
往日是因為工作忙,如今卻是手傷,再加上今天在外走了一天,見了許久未見的故人,早已是身心俱疲,連點外賣的心思都被磨滅,只想躺在床上,安心的睡一覺,好似這樣,今天的事情便可以當(dāng)作是黃粱一夢。
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幻覺……
當(dāng)時如此,本應(yīng)如此。
她剛到巴黎時,辦事處的負責(zé)人曾經(jīng)試探的問她,“若是手好不了怎么辦?”
對于一個外科醫(yī)生而言,手便是同那靠臉吃飯的明星一樣,是萬般金貴的,不僅是賴以生存的基礎(chǔ),更是救死扶傷的必要武器,承載了無數(shù)人的希望和淚水,一般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她這種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專業(yè)人士。
她不是沒擔(dān)心過這個問題,在戰(zhàn)地受傷初醒的時候,在手指僵硬握不住筷子的時候,在周圍同事手足無措的時候,她無數(shù)次的想過這個問題,是不是她堅持了這般久的事業(yè)就要與她就此告別。
她迷茫,她害怕,她忐忑不安。
然而午夜夢回,她念起的卻是他的臉,想的是家鄉(xiāng)的人,許是堅強久了的人乍然脆弱,筑起的那道名為禁忌的墻似是被找了弱點,驟然坍塌一腳,圈住的思念便似斷了約束的風(fēng)箏,爭先恐后的逃竄出來,將她瞬間淹沒。
故去的人,老舊的記憶,等待的老人,讓她迷茫過后,卻也清楚了方向。
“許是會回家吧?!庇嗄罨卮鸬?。
家中老人已到暮年,雖然一路走來,從不曾阻止過她的步伐,可她知道,老人怕是擔(dān)心的很。
便不是這次的意外,她最多不過兩年便會回歸故里。
左右不過提早了些。
然而辦事處的負責(zé)人對她太過熱情了些,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我只是一個小醫(yī)生?!?p> 余念解釋了一句,負責(zé)人卻是笑著搖了搖頭,“小醫(yī)生還經(jīng)手了這么多的手術(shù),慰問的卡片都要堆成一座小山,Yona,你覺得我是眼神不好嗎?”
余念沒有回話,心中的忐忑倒是消散了不少,想到那些溫暖而真誠的祝福,眼角也帶了些真切的暖意。
“我是總部接待處的負責(zé)人,知道每一位志愿醫(yī)生的偉大和優(yōu)秀,也知道你們的艱辛?!?p> 對方的誠意滿滿,有著工作人員應(yīng)有的禮貌以及對這份工作的敬畏,對于她的決定也不做置喙。
余念想,許是這個行業(yè)太過特殊,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事情,以至于每個工作人員都能夠尊重并理解他人的選擇,無論留下還是離開,她們都會平等以待。
于是,她便在這安定了下來,同住的是曾經(jīng)相熟的同事,知道她手傷,平日里倒也是多加照顧,倒是讓她一下子清閑了下來。
所以,無所事事之下,她才難得出了門。
不想唯一的一次,卻遇見了他。
自那以后,她便每日安靜呆在家里,偶爾還會出門卻只限于公寓附近的小賣店,又或是附近的咖啡廳,那張名片早被她鎖在柜子的深處,不見天日。
新的手機已經(jīng)包郵到了家,她裝上了新卡,除了給家中打了一通電話,報了平安之后便一直未曾開過。
她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因為知道這樣的時間并不會太久,所以格外貪戀。
半個月后,她去醫(yī)院拆線,左手的傷勢已經(jīng)好了大半,她自去年十一月來到這,如今已過兩個多月,便是再嚴重的傷在一群權(quán)威的共同努力下,痊愈的速度已然快了不少,由剛開始的石膏到如今的傷疤,情況已經(jīng)好了太多,她心中已然知足。
只是回到手術(shù)臺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手指復(fù)檢后續(xù)只要定時做,慢慢的總會好起來,也幸好她傷的是左手,不然怕是她因為那稍有可能的遲緩,也會告別手術(shù)臺。
好在情況沒有太壞。
走出醫(yī)務(wù)室的余念,手上已經(jīng)沒有那乍眼的白色紗帶,只是褐色的傷口實在顯眼,落在那雙修長白皙的手上,難看的很。
她看了片刻,面色平靜沒有半分的不快,只是在見到來人之際,還是下意識的將手插進了外套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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