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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秘史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流沙秘史 顧望星河 2443 2019-12-15 20:28:38

  陰暗的殿內(nèi)不通燈火,只有一人枯坐。

  “丹,”焱妃慢慢走入殿中,“這里陰寒潮濕,我為你帶了一件披風(fēng)來?!?p>  她的聲音很平靜,很溫柔,像是囚室甲胄皆化作虛無,她的生活,從未起過波瀾。

  回應(yīng)她的,只是沉默。

  半晌,背對著她的男子才有聲音傳出來,“事已至此,你還來做什么。”

  “我只是擔(dān)心你的身體?!彼⒉辉诤鯇Ψ嚼淠恼Z氣,展開披風(fēng),緩緩向男子走去,“這座偏殿太過陰寒,你在秦國時(shí)便有寒疾,住不得這種地方,這件孔雀羽披風(fēng)恰好能隔絕寒氣,是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披風(fēng)蓋到男子身上。然而就在披風(fēng)覆上脊背的一瞬間,男子似乎突然發(fā)怒,手一揚(yáng),便將披風(fēng)狠狠揮開——刺啦一聲,披風(fēng)掛到一旁案幾的桌角上,霎時(shí)便撕開一個口子。

  “我若死了,豈不是正稱了你們的心!”男子驀然轉(zhuǎn)身,聲音冷厲,“你本就圖謀不善,此時(shí)又何必假作溫良?”

  焱妃的手停在半空,還保持著添衣的姿勢,許久,才慢慢放下來。她靜靜地對上男子的目光,仿佛已習(xí)慣了這樣的指責(zé),也不會動怒,“丹,我從未有過什么圖謀。”

  燕丹冷哼一聲,一拂袖,背過身去,“這樣的話你已辯解過多次了,我豈會信你?”

  “你是否信我,與我如何對你,并無關(guān)聯(lián)?!膘湾鷱牡厣鲜捌鹋L(fēng),看到那處破損時(shí),目光終究多停了片刻,“是我做的,我不會否認(rèn)。可不屬于我的責(zé)難,我也不會承認(rèn)?!?p>  “不屬于你?”燕丹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難道六指黑俠不是你所殺?難道刺秦失敗與你無關(guān)?”

  “六指黑俠的確是我殺的,我并未否認(rèn)過。但荊軻的死,的確與我無關(guān)?!膘湾匦聦⑵茡p的披風(fēng)攬回臂上,“蓋聶師從縱橫,即使是陰陽家也輕易動他不得,又如何能命令他呢?”

  “那該如何解釋荊軻的死?”燕丹十指攥拳,似在隱忍著悲痛與憤怒,“他與蓋聶是至交好友,蓋聶怎么會就這樣殺了他?刺秦的計(jì)劃只有太子殿的人知道,秦王又怎么會提前有所準(zhǔn)備……緋煙,事已至此,你還想做戲到幾時(shí)?”

  焱妃就那樣看著燕丹難以自抑的背影,目光中不知是平靜還是怔忪。她從自己身上的太子妃袞服上一寸寸看去,恍然覺得,這金縷錦繡,看上去像天長地久,其實(shí)更像是有緣無份。

  “我再辯稱也無用,你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痹S久,她還是不悲不喜,語氣淺淺,“你既喚我緋煙,那我還是緋煙。”

  說罷,她抬步,緩緩走出了大殿。

  每一次,她都不會在他身邊停留太久,可她每隔不久便會來,即使只是看他一眼。太子與太子妃不合已是宮中人心照不宣的事實(shí),可人們不知,為何太子從來冷言冷語不肯有好臉色,太子妃卻還是頻頻看望,惦念不放。

  為什么呢……焱妃輕輕握住臂上的披風(fēng),想起端木蓉欲言又止的臉。連一個外人都明白她是自討無趣,明白她每次都是被逐而歸,她又何必糾纏不放,一次次地用真心貼冷面?

  或許是那年秦國初遇,那一眼便誤了她的畢生命數(shù)。喜之所喜,憂之所憂,即使這么多年的伉儷情深最終被懷疑與國恨消磨殆盡,她也總是忘不了踏入燕宮的那一天,她為自己立下的原則。

  愛那個人,當(dāng)是她自己的事,與誰都無關(guān)。

  ······

  赤練看著焱妃走出宮殿,目光復(fù)雜。

  “果然不和?!毕啾扔谒?,白鳳倒似乎沒什么觸動,淡淡道,“半個時(shí)辰不到,就已經(jīng)吵了一架了。”

  赤練沒有說話,她看著焱妃攬著那件破損的披風(fēng)獨(dú)自離開直到消失在她的視野里,心里有一絲不明不白的滋味,不知是什么。

  “怎么了?”白鳳發(fā)現(xiàn)了她的沉默。

  “這不像她。”赤練收回目光,低聲道,“若是我見過的那個太子妃,是絕不會任人那般斥責(zé)的?!?p>  “那在你眼中,她應(yīng)該如何?”白鳳問道。

  “若損毀了她的披風(fēng),還厲聲斥責(zé)她的人是我,那我此時(shí)大概連全尸都沒有了。莫說我,就算是衛(wèi)莊大人敢這么做,此時(shí)也必是一場惡戰(zhàn)?!背嗑毶詈粑幌拢徚司徯那?,“一個曾是陰陽家東君,如今是太子妃,敢殺墨家巨子,還當(dāng)著衛(wèi)莊大人的面欲置我于死地的女人,你覺得,她會受誰的委屈?”

  白鳳看著她,目光中多了幾分深思。

  “我很驚訝,方才燕丹如此對她,她居然沒有任何怒氣?!背嗑毧粗h(yuǎn)處恢復(fù)了寂靜的宮室,“她若是真的與燕丹有齟齬,恨不能雇傭流沙殺了他,又怎會受這份氣,還為他添衣?”

  “你是說,她委托我們殺死燕丹這件事,并不像我們看起來那樣?”許久,白鳳道。

  “我一直以為,只有恨一個人,才會想方設(shè)法殺了他?!背嗑氄f道,“可如今看來,她并不恨燕丹。甚至說,于她而言,燕丹是最為特別的一個人,特別到讓她放棄自己的驕橫與狠戾,或是委屈自己。”

  “你又如何能斷言呢?”靜默許久,白鳳才道。

  “能讓一個女子放棄一切去追隨的人,不會是她恨的人?!背嗑毭佳鄣痛?,語氣淡淡,像是說焱妃,又像說自己。她已鍛煉得足夠堅(jiān)強(qiáng)果斷,只是這一刻,她周身忽然靜斂,如同遇見相似命運(yùn),便突然間看得更清明。

  白鳳看著她,眸子深處有些晦暗,辨不明情緒。

  “罷了,這是她的家事,我又何必揣測?!背嗑毣顒恿艘幌律眢w,躍下樹干,“總歸是她要?dú)⒘搜嗟さ模睦镌趺聪?,只有她自己知道?!?p>  “她與燕丹之間,的確未必有仇?!卑坐P也躍了下去,停在她身邊,“保護(hù)高月公主的那個侍女,是墨家的首領(lǐng)之一端木蓉,既然墨家的人尚且愿意聽她驅(qū)使,她也信任墨家,那么她與燕丹絕非對立?!?p>  “墨家端木蓉?”赤練微微挑眉,“堂堂首領(lǐng)為她保護(hù)女兒?萬一那是燕丹的差遣呢?”

  “若真是燕丹差遣,而太子妃與燕丹已成仇怨,端木蓉怎會不把公主送到墨家保護(hù),而讓她依然留在太子妃身邊?”白鳳展開手掌,一只鳥兒便落在他的掌心,“這次的任務(wù),似乎沒有看起來那么簡單?!?p>  “若此事真的牽涉墨家陰陽家兩大勢力,又有秦燕兩國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事,流沙這一次任務(wù),只怕會成為各方關(guān)注,難以全身而退?!背嗑毮坑袘n色,眉頭微皺。

  “你在邯鄲,被污蔑殺了趙及,得罪了整整一國王室。新鄭動亂,我們與昌平君在秦王眼底瞞天過海,愚弄了秦國。”白鳳看著遠(yuǎn)方天際,語氣淡淡,“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流沙早已做盡了,還談什么全身而退?又有何可懼?”

  赤練一怔,看著白鳳淡漠的臉。

  他這是在......開導(dǎo)她?

  “此時(shí)猶豫退縮,便不配留在流沙。”留下她,白鳳獨(dú)自走開,“之前的任務(wù),但愿對你有點(diǎn)意義?!?p>  “我何時(shí)退縮?”赤練反譏一句,跟上他,“帶我出宮。”

  一紅一白兩道人影,幾下翻飛,便消失在重重宮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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