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嘆了口氣，目光一轉(zhuǎn)，皇叔卻不知何時離了宴，座位上空空蕩蕩的，仿若從未有人來過。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商宴的目光掠過遠(yuǎn)處的賓席，衣香鬢影間，獨不見蕭湘兒的身影。
輕風(fēng)攜著滿庭荷花的清香撲面而來，商宴心里卻莫名的煩躁起來。
耳邊有人在說笑些什么，卻只聽得一片嘈雜。
……
“陛下？”
納蘭榭輕喚數(shù)聲，商宴方回過神來。
“嗯？”
納蘭榭擔(dān)憂的蹙起眉頭，漂亮的眸子里涌動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陛下在看什么？”
納蘭榭雖是如此問著，目光卻一直灼灼的盯著她，直看的她心里發(fā)虛，陸琪雪聞言也好奇的四處張望起來。
“沒什么啊……”
商宴敷衍著，卻突然后退一步，單手撐住桌子，一手扶住額頭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納蘭榭欲上前攙扶，流光搶先一步扶過商宴，體貼的替她揉著額角。
“陛下醉了，臣妾不是叫陛下少喝點嗎？”
商宴心底松了口氣，面上笑的溫和。
“朕一時給忘了，勞皇后操心了?！?p> “看陛下說的……”
流光假嗔著，兩人柔情蜜意的樣子看的陸琪雪也羨慕不已。
“陛下和娘娘真是伉儷情深，叫人好生羨艷。”
她之前以為帝王之家，莫不是薄情寡義，所以從未有過入宮的念頭，好在父親母親向來寵愛她，也從未提及過此事。
朝中之事，她一介女流，自不敢妄加打聽。
但攝政王失散多年的妹妹入宮一事在奉安傳的是沸沸揚揚，民間也多有猜測說楚虞不過是攝政王企圖進(jìn)一步掌控皇帝的棋子……
太多的權(quán)益瓜葛，這樁親事的動機就是不純的，可是皇帝仍能對他的皇后露出這樣的笑容……
似乎，皇帝對攝政王的態(tài)度和她想的并不一樣。
這邊其樂融融，而另一側(cè)的陳嬌嬌卻是恨毒了眼，商宴對流光的那個笑容直直刺進(jìn)她的心底。皇帝何時那樣對她笑過？甚至連一個正眼都沒有！剛才還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辱……
方才商樂譏諷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著，臉頰上的疼痛卻又逼迫她回到現(xiàn)實。
不！她陳嬌嬌才不是什么低賤的下人！她終有一日會成為人上之人，龍中之鳳！她今日所受的侮辱，他日定要商樂加倍奉還！
御醫(yī)簡單吩咐了幾句，卻見陳嬌嬌臉色更為難看，攥著藥瓶的手上隱隱有青筋暴起，畢竟都是宮里的老人，知曉人事，心里也不由嘆了口氣。
這宮里，以后恐怕更不會太平了……
“阿榭，你說是不是？”
滿庭花香中，陸琪雪沖著納蘭榭笑的燦爛，納蘭榭只是抿著薄唇，不發(fā)一語。
這么難纏……商宴暗地里對流光使了個眼色，流光立刻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吩咐溯雪道，“陛下也累了，扶陛下回殿休息吧?！?p> “是?！?p> 溯雪扶過商宴，不著痕跡的避開納蘭榭。
商宴心里暗嘆納蘭榭心思的敏銳，那家伙，看似風(fēng)流不羈，卻比女人還要心細(xì)。
如果被他察覺出什么端倪……
商宴搖了搖頭，她并不想去揣測這個結(jié)果，對于納蘭，她似乎并不排斥他的接近，但，知道得越多，對他并沒有好處。
這么想著，途經(jīng)一個空座時，商宴的步子卻是一頓，案幾上擺放的精致酒食完全沒被碰過。
“七皇子呢？”
侍立在側(cè)的侍女急忙跪下答道，“奴婢們恭請幾次了，七皇子還是不肯來?！?p> 商宴眉頭微皺，這個席位是她要求流光加的，流光還很郁悶內(nèi)宮之宴為何要邀請異國質(zhì)子。
邀請耶律齊其實她是有私心的，讓耶律齊出來露露臉，以一國皇子的禮儀相待，表明皇帝的態(tài)度，雖是質(zhì)子，也不會教那些貴族輕視了去。
這八年來，的確是難為他了。
“朕知道了?！?p> 輕輕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吩咐小福子道，“小福子，你去盧定宮看看七皇子。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適，亦或是那些奴才有什么怠慢之處。一無巨細(xì)，如實回稟即可?！?p> “是，陛下。”
小福子匆匆領(lǐng)旨而去。
或許別人不會明白陛下為何要對一個質(zhì)子如此上心，但他知道，陛下終歸是太仁慈了。
八年的質(zhì)子生活，讓七皇子受盡了冷眼欺辱，陛下是想補償他。
漸漸的有人耳語起來，停留太久引人耳目終是不好。
商宴低聲道，“走吧。”
“恭送陛下。”
流光目送著商宴離去，笑道，“陛下日理萬機，終是太過勞累了，回去歇息下也好?！?p> “大家隨意，可要盡興才好?！?p> “是，是……”
眾人皆舉杯應(yīng)和。
納蘭榭的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商宴離開的背影，一向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也黯淡了下來。
她的心里，有掛念，有慈悲。
為什么，卻唯獨，看不見他？
天色尚還亮敞，殿里的宮女已掌起了宮燈，明亮的燭火跳動起來，映照在一殿金玉上，滿堂生輝，宮女們都斂聲屏氣的垂首而立，偌大的勤政殿內(nèi)一時只聽得見帝王翻動奏折的窸窣聲。
隨手將批好的奏章扔在案上，商宴煩躁的揉了揉額角，案頭還堆著兩疊等待檢閱的奏章，不過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瑣事。
那些老臣，真是每天吃飽了撐的！
盡管心里煩悶，商宴還是深吸了口氣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至于掀了滿桌的折子。
“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吧?！?p> “是?！?p> 侍立御前的宮女應(yīng)諾著，微有些費力的推開一人多高的梨木繪窗，清冷的晚風(fēng)吹進(jìn)來，拂散了心里的焦躁。
小福子腳步輕淺的踱了進(jìn)來，伏跪于地。
“陛下?！?p> “嗯，”
商宴隨口應(yīng)著，又翻開了一封折子。
“七皇子那兒怎么樣了？”
“回陛下，七皇子一切都好。之前陛下吩咐過，盧定宮宮人們都不敢怠慢?！?p> “那耶律齊今天為什么沒來參加宴會呢？”
“這……”
小福子微有些遲疑，“陛下，七皇子說大商后宮的內(nèi)宴，他一個質(zhì)子實在是不宜出席。”
“哦？”
商宴放下御筆，笑道，“朕上次見他時，他可沒跟朕講過禮數(shù)。”
“是……”
小福子應(yīng)喏著，“七皇子還說，辜負(fù)了陛下的好意實在是心中有愧，特讓奴才把這支笛子獻(xiàn)給陛下，說愿下次當(dāng)面向陛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