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之巔那座塔里的燈亮了，雖然是在白天，但那種光芒，肉眼都看得見。
塔院眾多弟子背著簡(jiǎn)單的行囊，有序的退下了嶗山，第一波退下了的人進(jìn)入島城的時(shí)候，帶來了開禁的消息。
于書翰看著山頂上那萬丈光芒，抬手拍拍身邊的方先生的肩膀，''老伙計(jì)，看來還要熬一熬了。''
方先生苦澀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和尚還真有些辦法，這一天一夜過去了，咱倆輪著跟他玩，他倒好，也不說回去歇歇，還真陪得住。''
''小護(hù)法的名頭不是白給的。''
''看來你昨天晚上是輸了。我說過了，跟他你就別講什么道理了，你偏不聽，你看看我，就不接他的茬，就讓他瞎白話，瞎敲他的木魚，安心算賬，撥咱的算盤珠子，他又能有什么奈何？''
''老伙計(jì)，別裝傻，我把白天到入夜的那段時(shí)間讓給你了好吧？我總不能深更半夜的和他比木魚和算盤誰弄的聲音大吧？你老人家睡得倒挺香，磨牙放屁打呼嚕一樣不少，要不是這門檻夠?qū)挘愕盟さ厣狭?。再說了，吵了你還好，總不能半夜三更的我倆噼里啪啦的吵整座城吧？沒法子，就和他聊了聊唄！''
''敗興，你以為我真的睡那么死？你幾次三番被人家問的啞口無言，丟人丟到家了。''
''我······我······''
''我什么我？''
''我拍你是讓你看看那盞燈的，老伙計(jì)！''
''我又不瞎，看得到，該亮就亮，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呵呵，你一個(gè)窮酸先生，裝什么處變不驚？''
''現(xiàn)在裝有用嗎？''
''是??！院里看來是要退居尖閣了，師尊這出戲我是要陪他唱完的，你卻不必??！''
''那是你的師尊，我是給他賣命的。''方先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但賣已賣了，老夫也斷然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刀山火海，有你這大名鼎鼎的三先生陪著，雖說還是有點(diǎn)虧，但老夫也認(rèn)了。''
''這句話我不和你抬杠。''于書翰端起手邊的茶碗，''來，老伙計(jì)，敬你吃過的虧。''
''呵呵，好家伙，你這突然一客氣，我還真有點(diǎn)接不住了。''方先生也端起了茶碗，''敬咱們一起吃過的虧，也敬咱們一起占過的便宜。''
'呯'兩只茶碗碰到了一起，茶雖已經(jīng)涼了，但于書翰的心里還真多了些溫存。
''我佛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可和尚半生，便宜沒少占，還真的沒吃過什么虧，二位施主，可否帶貧僧同敬??？''
''好好打你的坐，有你什么事兒？''方先生不耐煩的呵道。
''施主此言差矣，二位施主虧也吃過，便宜也占過，敬不敬倒也不打緊，貧僧卻只占便宜不吃虧，豈非更應(yīng)該敬敬？''
''沒事的，和尚，你的佛寬宏大量，你回去最多看看墻就沒事兒了······''
''哎？方先生，人家和尚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同敬，同敬。''于書翰攔了攔方先生，大度的說道。
''三先生果然名不虛傳，貧僧以酒代茶，與二位施主同敬。''云臺(tái)上打坐的小護(hù)法端起身邊的最后一碗酒，沖著二人舉了舉，一飲而盡。
方先生和于書翰相視一笑，于書翰無奈的說道，''又著了這和尚的道了，出家人喝的是烈酒，你我俗人卻要飲下這冷茶了，也罷。''說完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也罷，好一個(gè)以酒代茶，和尚這等嘴臉，想吃虧都難。''方先生無奈搖頭，嘆口氣，也將手中的冷茶一飲而盡。
方先生抹抹嘴，嘬了嘬牙花子，''和尚，現(xiàn)在換哪樣？念經(jīng)敲木魚？還是講道理？''
云臺(tái)上的小護(hù)法笑了笑，''總不能老玩一種花樣吧？我佛云······''
''拉倒吧！我說能不能讓你的佛歇歇，天下蒼生，若都和你一樣，你的佛早累死了。''方先生不耐煩的說道。''你也不用遮遮掩掩了，你不就想進(jìn)城主府嗎？咱來點(diǎn)干脆的，待會(huì)兒府里的人都會(huì)走，你想要的東西你也知道，是搬不走的，不如待府里清空了，咱仨好好的打一架，反正在這里費(fèi)嘴皮子也沒什么意義，終究還是得拳頭上見高低，你說呢？''
''貧僧以為，島城既已開禁，漁民捕撈雖為生計(jì)，也免不了殺生屠戮，不若二位稍安勿躁，待貧僧念一段《往生經(jīng)》超度一二，以配合我佛大無畏之慈悲精神，可好？''
''隨你便，想念就念，少拿你的佛說事兒，最煩你們這些和尚，張口閉口我佛我佛的。''方先生怒道。
''方先生息怒，和尚有和尚的道理，且讓他念。''于書翰緩緩道，''我有點(diǎn)餓了，先生您呢？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或者小酌一杯？''
方先生臉上的怒意頓時(shí)全消，笑道，''干嘛或者？干嘛小酌？干嘛一杯？我被稱作先生都沒你這么矯情，肉要多，酒要好，上大碗。''
于書翰苦笑了一下，''老劉，聽到了嗎？去廚房，有什么肉都做來，酒嗎？嗯，地窖里最好的也就那幾壇女兒紅了，都搬來，方先生豪氣干云，我要和先生一醉方休。''
''得令······''門禁內(nèi)一個(gè)聲音回道。
''如此最好，哈哈哈哈！''方先生爽朗的大笑，突然發(fā)現(xiàn)云臺(tái)上的和尚正盯著自己，遂斂了笑聲，問道，''和尚，你不是要超度嗎？還等什么？''
''嗯······那個(gè)······那個(gè)，女兒紅可是好酒？''小護(hù)法弱弱的問道。
''裝什么裝，你這和尚向來不守清規(guī)，會(huì)不知道女兒紅的妙處？''方先生不解道。
''自然是知道的。''小護(hù)法訕訕的說，''可貧僧若想討杯酒喝，總得說點(diǎn)什么好搭茬吧？讓二位施主見笑了。''
''噗噗，你這和尚，好笑好笑。酒倒是有，想來三先生也不會(huì)吝嗇幾壇酒，只是，你若陪我們喝酒，這《往生經(jīng)》該沒人念了。''方先生抬頭看天思索了一二，''喝酒事小，超度事大，我二人不能貪圖一時(shí)之歡，擾了和尚你的大事。嗯，我看你還是算了吧！''
''我佛渡人，講的就是眾生平等，方才貧僧想了想，二位先生既然煩我念經(jīng)煩我佛法，雖說有悖我佛門，但終究也求的是一番清凈，貧僧干脆就渡二位先生一場(chǎng)清凈好了。''
''啊？這樣都行？和尚你為了喝口就還真豁得出去?。坎灰愕姆鹆?？不管殺生屠戮了？''方先生驚到了，這是什么和尚??？
''方先生，方施主，我佛永在心中。至于開禁的殺生屠戮，貧僧自然不能不管。但既然要渡二位施主一場(chǎng)清凈，超度眾生的《往生經(jīng)》只能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在我佛慈悲，在心不在行。''
方先生瞪圓了眼睛，''你是說你能邊喝酒吃肉，邊在心里默默念你的《往生經(jīng)》超度眾生？老天，還有比你更無恥的和尚嗎？不對(duì)，還有比你更無恥的人嗎？''
''算了算了，方先生。''于書翰圓場(chǎng)道，''和尚到了島城干了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說都是他有理的，實(shí)在沒理了人家還有個(gè)什么事兒都能給慈悲了的佛??！你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我昨晚講道理輸了吧？''
''嗯，我有點(diǎn)怕他了。''方先生悲哀的說道。
''呵呵，你看我，我就讓他說，其實(shí)昨晚我就沒怎么說話，都是他在講，不過看樣子他昨晚那么一通宣講，倒也不是說沒什么作用，起碼他是講累了，也講餓了。''于書翰緩緩道來。
方先生壓了壓吃驚和怒氣，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面色平靜的沖著云臺(tái)說道，''和尚，你佛既然這么慈悲，那就過來喝一杯吧！不過咱丑話說到頭嘍，第一，不準(zhǔn)再我佛我佛的。第二不準(zhǔn)再說什么超度的話，我們一起超度超度酒肉罷了。第三嗎，第三就是······就是······對(duì)了，第三就是不準(zhǔn)裝。''
''好好好。''小護(hù)法連聲稱到，笑嘻嘻的掠下云臺(tái)，陪著笑臉湊了過來，''如此最好如此最好，多謝二位施主。貧僧這里有禮了。''
說完，竟真的沖著于書翰方先生行了禮。
''哎，你無恥的樣子真的讓我很無奈。''方先生嘆道。
''施主勿怪，我只是我，我心中有佛，但我不是佛······''突然，小護(hù)法伸手掩口，無辜的看看二人，又連忙拱手，''該死該死，貧僧忘了又說了我佛，擾了二位施主的清凈，當(dāng)自罰三杯，自罰三杯。望二位施主恕罪。''
''自罰三杯？''方先生怔住了，''你知道這女兒紅多貴嗎？三先生窖藏了多久嗎？還自罰三杯？你真是占便宜沒夠?。?'
''那依施主的意思，當(dāng)罰幾杯？''
''呃？少喝幾杯還差不多。''
于書翰笑了笑，''本就是喝酒，你給他定了一二三條，他犯了可不就是罰酒嗎？叫我說，反正總要論個(gè)你死我活，以后還喝不喝的到酒也就難說了，不如大家都放開禁忌暢飲一番，豈非快意？''
此時(shí)酒肉剛好上桌，小護(hù)法也不作答，抓起一塊肉丟進(jìn)嘴里嚼著，自顧自拎過一壇酒拍開泥封，捧起來一番狂飲。
''他昨天也是這般吃相？''方先生覺得自己昨天看到的和眼前的這個(gè)是兩個(gè)和尚，不免疑惑的問道。
''不是你說的不準(zhǔn)裝嗎？''于書翰道。
方先生白了于書翰一眼，也拍開一壇牛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