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勁獵了起來。
追隨而來的學社的學員自覺的散落在競技臺的邊緣,而這些人絕大多數的目光都落在了祁磷的身上。因為祁磷這個狂徒竟然越走越快,在距離溫如巖十數丈遠的時候便開始跑了起來,他奔跑的速度也一直在加快,身上的衣衫已然獵獵作響了起來。速度越快,圍觀的人們越感覺緊張。
溫如巖并沒有緊張,他的目光也落在祁磷身上,但僅限于祁磷的雙腳。
溫如巖在計算自己和祁磷之間的距離。
溫如巖的法劍懸在半空,劍身因為蓄力而不停的顫動,閃爍的青光如波浪般向四周蕩漾開來。
開悟境的弟子,本命法劍的攻擊距離不會超過十丈,這是靈力運行的極限,溫如巖等的就是祁磷跑入這個范圍之內,他不想托大了,祁磷的氣勢已經讓他感覺到壓力越來越大,雖然這壓力好像沒什么道理。
祁磷當然也知道開悟境的極限攻擊距離,在自己跑入這個距離之前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祁磷試著將青磚中殘存的靈力全部調動了起來,把這些靈力均勻的覆蓋在青磚的表面。青磚的表面已經同樣閃爍起了灰蒙蒙的光澤。
腳下的速度越快,與溫如巖之間的距離越近,青磚灰色的光澤越盛。
兩人之間的距離還剩十二三丈的時候,溫如巖的法劍已經咻的一聲,朝著祁磷破空而來,劍尖的青色光芒已經吐出來接近一尺,破空的聲音急促,破空的意志堅決。
祁磷手中的青磚也同時灰光大盛,灰色中裹挾著星星點點的耀眼的光點,而祁磷原本低垂的手臂有力的揚起,好像就準備用這塊青磚拍過去一樣。
祁磷已經踏入了修行者視為禁忌的十丈范圍之內,他竟然再次加速,而溫如巖的法劍后發(fā)先至,他的計算一點不遜于祁磷,提早祭出法劍,在祁磷剛剛到達攻擊范圍的時候,法劍就已經破空而來,出現在了祁磷的面前。
這一劍已經不像開悟境弟子的能力展現,而這種計算也不似開悟境弟子的心境。溫如巖面對著丹田損毀的對手,竟然使出了自身最杰出的手段,這和祁磷帶來的壓力有關,和祁磷展示出來的實力有關,和祁磷身后的背景有關。
這一劍近在眼前,劍尖爆出的青光已經觸到了祁磷的衣衫,這一劍對準的位置正是祁磷握著青磚的右手的肩部。不能傷及性命,溫如巖的這一劍卻直接指向了祁磷的一條手臂。
護身符在祁磷的衣袋中裂開,幻化成一層淡淡的紅光瞬間出現在祁磷的右肩,啪的一身,擋在了祁磷右肩被割裂的衣衫和溫如巖法劍爆出的青光之間,法劍的青光被阻,法劍被彈回,祁磷沖到極速的身體微微一滯,速度有所減緩。
數丈外的溫如巖身形晃動了一下,胸口明顯的有點起伏,但他沒有任何的停頓,手指迅速掐動,動作看似因為法劍被阻有些生硬,速度卻快了不少,他和祁磷之間已經沒有多少距離了。
護身符的力量太足,那本就是峰主級別的大人物的手筆,溫如巖盡管準備充分,但被阻擋的法劍還是不由自主的在空中劃了一道完美的弧線,劍身被彈的轉了一圈,而且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溫如巖不停的變化手勢,才勉強控制住法劍在空中又打轉了小半圈,讓法劍停留在了半空。
祁磷沒想到護身符的威力會如此驚人,本以為和在學社講堂用掉的那張威力相當,卻不知這護身符也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到底是峰主的手段,比之前師父賜下來的道符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那柄青光閃爍的法劍就這樣在祁磷的眼前被擋,轉了一圈多之后才逐漸穩(wěn)住,此時法劍的劍柄卻是對著祁磷。
祁磷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待法劍堪堪穩(wěn)住的時候,就迅速的伸出空著的左手,朝著法劍紋飾古樸的劍柄抓了過去。
在仙居山,所有進入開悟境的人,不論諸峰的弟子或者學社的學員,都會在《仙居訣》的修習中掌握本命法劍的養(yǎng)成,而這種在丹田中靠純粹的靈力養(yǎng)成的本命物,成長性和連通性都極為出色,并且造型可以自由控制,攻擊力和靈活度更是完全體現了修行者的意志,在整片大陸的修行界本命物中都是頂級的養(yǎng)成法門,更是仙居山屹立數千年的根源。這種獨有的靠丹田養(yǎng)成本命物的法門,較之其他宗門尋找或煉化本命物的途徑,要容易很多,尤其對低階修行者來說,優(yōu)勢更顯而易見。而它唯一的缺陷就是與丹田的聯(lián)系過于緊密,甚至就是外放的丹田。作為低階的修行者,這種顯見的優(yōu)勢帶來的可怕后果就是一但本命的法劍受損,輕則修為不保,重則如祁磷這樣丹田損毀,沒有補救的辦法和機緣,就只能永遠的告別修行了。
所以就算是溫如巖這樣在學社名聲在外的人,對法劍的保護也是不敢懈怠。
看著祁磷伸手抓向了劍柄,溫如巖本能的極速收回法劍,畢竟是修行的根本,溫如巖不想自己成為第二個祁磷。
祁磷右手中的磚塊周圍的那些灰色的光澤已經被原本星星點點的亮光取代,整塊磚由青灰色變得明亮了起來,周圍圍觀的所有人包括溫如巖都不明白,明明丹田損毀的祁磷,怎么還能運用靈力。他們怎么都沒想到,祁磷雖然體內失去了丹田,但曾經操控靈力的術法并沒有從腦海中抹殺,更不會想到這塊磚因為觀摩的人數過多而殘留了如此充沛的靈力。
祁磷的左手已經觸到了溫如巖法劍的劍柄,手指微微曲動了一下,便將這就要回收的法劍抓在了手中,手中的力度加強,法劍的劍柄被攥的有些微微變形。
溫如巖的丹田內一陣氣血翻涌,疼痛傳遍了全身,他到底還是低估了護身符的威力。
疼痛讓溫如巖更加清醒,收回法劍的劍訣隨著調動的大量的靈力的涌入更顯決絕。
祁磷感覺到法劍上傳來一道不可抵抗的力量,這力量拖起了祁磷的身體,離弦之箭般飛向了溫如巖所在的位置,速度太快,祁磷甚至來不及使用剩下的最后一張護身符。
眾人看到的要簡單許多,溫如巖的法劍被祁磷的護身符彈開,祁磷借機抓住了法劍的劍柄,溫如巖回收法劍,祁磷沖向溫如巖的身體就這樣輕松的被法劍帶著飛了起來,飛向了溫如巖,而祁磷手中的那塊亮光閃閃的青磚隨著祁磷飛速的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絢爛的光影。
祁磷的身體被瞬間拉扯到了溫如巖的面前,溫如巖右手出掌,手掌間靈力涌動,溢出一片淡金色的光芒,圍觀的眾人發(fā)出一陣驚呼,這是怎樣的手段?煉氣期的修士,還是學社學員的身份,卻已經能驅動兩種不同屬性的靈力,青色的劍光,淡金色的掌中靈力,這是筑基期弟子都不容易掌握的法門,卻奇跡般的被這個學社學員使出。
法劍在距離溫如巖身體數寸的位置戛然而止,絲毫顫動都沒有。祁磷就這樣門戶大開的停留在了溫如巖的面前,那溢出淡淡金光的手掌朝著祁磷的空門,沒有絲毫防護的胸口拍了過來。
祁磷是真的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本以為握住了溫如巖的法劍會給溫如巖有力的一擊,卻不想溫如巖的手段會這樣激烈,生生帶著祁磷的身體飛到了近前,這一掌印上祁磷胸膛的時候,祁磷緊握青磚的手臂才剛剛舒展開來,那塊青磚距離溫如巖還有至少兩尺的距離。這就是實力的差距,一陣鉆心的疼痛由祁磷的胸口傳來,祁磷眼前一片模糊,只是下意識的將手中的青磚朝著溫如巖那張此時顯出淡淡嘲諷之色的臉上楔了過去。
啪啪兩聲,聲音一前一后,祁磷被溫如巖的爆裂一掌擊的如斷線的風箏般飄飛向競技臺的邊緣,嘴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衫。而原本攥在祁磷手中的那塊青磚,竟然也破開了溫如巖身周的青色護盾,就那樣楔在了溫如巖原本棱角分明的臉上,也有鮮血迸出,不多,伴隨著青磚的粉末飄落,溫如巖筆挺的身體在一番恍惚和掙扎后,向后倒下,撲起了競技臺上原本不多的灰塵。
祁磷落在了數十丈之外,就像一袋沙土,或者一節(jié)腐爛的木頭,噗,落地的同時,祁磷緊閉的嘴唇張開,一口暗紅的血噴了出來。
天之驕子的溫如巖,并不比祁磷好多少,直挺挺的躺在競技臺的中央,血水從臉上滲出,整張臉在碎磚屑的點綴下猙獰無比,他沒想到自己真的被這塊磚拍到了臉上,他不明白一塊青磚怎么會破了可御刀劍的護盾,他更不明白祁磷這個丹田損毀的家伙是怎樣讓這塊磚飽含靈力的。
這是溫如巖暈厥前最后的計算和疑問。
祁磷的那塊青磚是最后扔出去的,但他仿佛感覺到了將磚楔在別人臉上的那種堅實的手感。
祁磷吐出了那口帶血的濁氣,他知道自己至少沒有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