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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探明太平道翻新雕像、黃粱一夢倒賣佛像、紫竹林盜佛案這三個事件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一副脈絡(luò)清晰的圖景已然構(gòu)現(xiàn)在追逐真相者的腦海中,所有求知道路上必然會經(jīng)受考驗,而現(xiàn)在擺在他們面前的無非就是兩件大事。
推理出三起事件發(fā)生順序,三起事件如何巧妙地關(guān)聯(lián)起來?只需知道這兩件事,盜佛案的真相不言自明。
然而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他們每一次縝密的思索,猶豫的調(diào)查,都是在有關(guān)乎生命的賭局里擺下更多的賭注。
“再這樣查下去,必定會驚動大理寺?!?p> 尉遲真對現(xiàn)狀充滿擔(dān)憂,他清楚知曉嗎,單單只知道每個事件其中部分事實的己方,完全沒有任何可以說動大理寺出手相助的可能——換言之,他們沒有切實的證據(jù)。
佛像,到底去哪了?
難道真要眼睜睜地看著摯友因此遭受貶謫,身邊的女子被處私刑枉死嗎?
沒有辦法,沒有退路,諸多辦案的路子全被堵死,即便再增派多少影衛(wèi)也無濟于事,那些被刻意隱藏的事實絕不會輕易被無關(guān)人等發(fā)現(xiàn)。
尉遲真無時無刻都在想利用自己的職務(wù)之便,但是保護身邊人的想法顯然完全壓制住了破案升官的想法,這使得他深陷既感到茫然無助卻又依稀覺得慶幸的狀態(tài)許久,矛盾,但是理所當然。
有一天夜里,大概是盜佛案發(fā)生后的第十天,距離梅麟設(shè)下的期限所剩無幾,然而身處于這樣迫在眉睫的時刻,梅星河卻突然卸下偽裝,她獨自一人找到尉遲真,用“交代后事”的語氣訴說道。
“大人不必勉強自己,妾身隨時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恨半生飄零,一無所物,余生不能報答大人的一片深情?!?p> “大人何故阻撓我?”
“妾身愿在今夜侍奉大人,明日,我便去領(lǐng)死,這樣大家就都解脫了。”
尉遲真把梅星河趕了出去,自己躲在小小的屋子里懊悔道:“是我無能,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眼前,我卻沒辦法救她于危難?!?p> 門外的人沉寂許久。
突然,有人從側(cè)面的窗戶破窗而入!
“你以為這么一扇門能擋得住我?”梅星河意外地出現(xiàn)在尉遲真面前,不走尋常路:“我說你啊,怕這怕那,做事畏畏縮縮的,你像個巡捕嗎?”
尉遲真問道:“你,是在教訓(xùn)我嗎?”
“我見過巡捕,比你厲害得多的巡捕!”梅星河拿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后摔杯在地,續(xù)道:“他抓捕犯人毫不猶豫,哪里有線索哪里就有他,從來不會怨天尤人,就算明天就是死期,他也要痛快地喝完最后一口酒?!?p> 說罷,梅星河懸起酒壺便不斷往自己嘴里灌酒,直至再也喝不下,嗆到嘔吐不止,尉遲真這才上前關(guān)切道:“你不要再喝了。”
“他就是我爹,他也是巡捕!”梅星河怒地甩開對方的臂膀:“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就算明天就要死了也不能像如今這樣消沉,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那就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至少,我臨終前還可以碰見一個真正喜歡的人?!?p> 尉遲真閉鎖了二十余年的心,此刻終究是打開了——他撲上去接住了即將醉倒的梅星河。
俏舞娘扭轉(zhuǎn)身姿,借力反過來將對方推到床上,隨后使出慣用的刺殺架勢騎在尉遲真身上,只不過手上無刀刃。
“我……我付不起錢的?!蔽具t真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周遭被毀壞的家私,亦或是指眼前這位共度春宵的佳人。
不過在梅星河看來,這就是優(yōu)柔寡斷。
“誰要你的錢了?!?p> 二人相視一笑,度過了美好一夜。
在所有機緣巧合下,無論怎樣神機妙算都無法算得出男女情愛之事,它就像經(jīng)年不燃的死灰,只需一個剎那就有可能再度復(fù)燃,燃起人類對生命、肉體、靈魂,最真摯的熱愛。
此時,一位高居危墻之上,終日如履薄冰的人物終于登場,他就像一陣東風(fēng)忽然光顧廣寒閣,帶來了能直接逆轉(zhuǎn)一切的東西。
“幫忙傳達一下,我要見你家閣主。”
日出余韻還未散去,一個青年帶著一個小姑娘出現(xiàn)在如此風(fēng)月場所,實屬罕見。
“閣主她還在休息。”
男子道:“你就說,我?guī)Я四芫人幻臇|西。還有,我的名字叫白鳳?!?p> 話畢,白鳳不顧阻撓帶著小廝走進廣寒閣,直往閣中最高樓去。他曾經(jīng)到過這里,而梅星河在那一次便已經(jīng)帶他走過一遍相似的路。
仝允被屋外的動靜吵醒了,出去一見到是白鳳,馬上領(lǐng)悟到他這是要去壞了兄弟好事,忙趕上前阻攔,未果,又出言相勸道:“白公子,最近幾天忙著查案,我們都沒怎么休息過,你就讓大伙好好睡個安生覺吧?”
“有什么事情比這件事還要緊急?”白鳳當然不解其中意,他身邊的小管家也跟著穎指氣使,舉劍格開一條去路,白鳳的前路瞬時暢通無阻。
門開了,鋪面而來的芬芳沁人心脾,白鳳看見床頭有兩個熟悉的面孔,這才領(lǐng)會仝允之意。他哈哈大笑,說:“沒料到,你們居然湊成一對了?”
仝允跟在后面諂媚地附和了一句:“你沒料到的事情可多了!”
“或許確實如此,不過幾位肯定更想要得到我手中的東西?!卑坐P話音未落,迷蒙中驚醒的尉遲真從床上爬了起來。
“白鳳,是你。”他貌似絲毫不覺得出人意料,接著,梅星河也蘇醒了過來,可是看見梅麟的敵人,她馬上本能似的警惕了起來。
“怎么這小子會出現(xiàn)在這里?”梅星河講罷,尉遲真便即撫慰道:“星河,他是來幫我們的?!?p> “他是梅相公的敵人!”
白鳳答道:“我確實是梅麟的敵人,可是我與你無怨無仇,本不想打擾二位清夢,只是手中的東西實在難以久留,只怕提前被宮中的眼線發(fā)覺?!?p> “是什么?”尉遲真和梅星河異口同聲。
“我與黃粱一夢少東家胡頡兒之間互相往來的書信,希望對你們有用吧?”白鳳不忘調(diào)侃一句:“對了,你們記得穿好衣服再來看。還有一件事,我知道剩下的佛像到底被藏在哪里,就讓阿珂待會兒帶你們?nèi)グ?,記得,少帶些人,以免被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p> 話畢,白鳳瀟灑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