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拔鈺兒客居御夷書院一日后,大致知道了賀拔弘毅的事跡,也對書院主人白鳳有了能進一步的了解。從她格外平靜的表現(xiàn)中可以得知,這些事情帶給她過于復雜的感受,以至于她一向暴躁的心性都因此莫名其妙地沉寂了下去。
離開書院未幾,她默默走回到趙家為其刻意安排下榻的客店中,自此茶飯不思,埋頭整理著被俘聯(lián)軍士兵的名錄,為明日遣散他們的工作做足準備。
現(xiàn)在她身邊沒有一人相助,關于如何領取遣散物資、如何分配遣散物資、如何安排被遣散人員,皆是由她一人打理,雖說勞累程度遠比不上帶兵打仗,可終究也算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的本意確實是為了讓曾經(jīng)的下屬們能夠安全離開,可被俘虜?shù)穆?lián)軍士兵不一定會這樣認為。
每當賀拔鈺兒拖著疲憊的軀體換上一身彪悍狩衣走回到戰(zhàn)俘營時,總會有人躲在她背后暗暗嘲諷,大家都以為她早已投敵叛變,即便賀拔鈺兒真的是在為眾人的生命著想,也不足以平息眾人的質(zhì)疑。
這一日,賀拔鈺兒如約帶著一批物資來到戰(zhàn)俘營,準備分發(fā)給滯留于此的異鄉(xiāng)人們。
她坐在營中最顯眼的位置,受盡白眼,偶然有人會對她表達謝意,旁邊就會有更多人表達自己的不滿,連同這個對賀拔鈺兒表現(xiàn)出好感的人也不放過。
“吃了敗仗,還要給敵人當成花瓶到處使喚,我都嫌丟人!”一名鮮卑戰(zhàn)俘特意用一口流利的漢話在旁起哄道:“來來來,都來看看!都來看看!這可是大將軍賀拔濤的女兒,二將軍賀拔勝的妹妹,換作平常,我們想見還見不著呢!”
說時遲那時快,一隊巡邏至此的御夷鎮(zhèn)衛(wèi)戍為防動亂,立刻上前喝止,只聽領導者有云:“此地不是豢養(yǎng)牛羊的牛圈、羊圈,再亂起哄,所有人都等著軍棍伺候吧!”
說罷,這廝便走到賀拔鈺兒面前,細細問道:“賀拔小姐,你下次再遇到這種狀況,記得立刻喊我,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兄弟兩個可怎么向上頭交差呢?”
“你們是,拓跋兄弟?你們怎會在這里?”賀拔鈺兒定睛一看,只見面前站著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兩人,原來是拓跋忡和拓跋獷。
“久違了,賀拔小姐,我們今天剛剛被調(diào)遣到這兒來?!蓖匕镶缯f罷,不忘驅(qū)趕著一直躲在身后的弟弟向前走,說道:“阿獷,還不快向賀拔小姐問好?”
“你好,賀拔……賀拔小姐。”話音未落,拓跋獷便業(yè)已抱頭鼠竄至遠處營帳背后,眼神閃躲,哀聲嗚鳴。
“哎呀,這家伙?!辟R拔忡道:“想必阿獷還在為賀拔小姐曾經(jīng)對他的幾番嚴刑拷打而感到害怕吧……”
賀拔鈺兒無奈笑道:“其實,這種場面我一個人也能應付過來……額,我的意思是,你們其實不用替我出頭?!?p> 話畢,賀拔鈺兒搜遍全身上下,湊出來一點錢和首飾,來到軍帳背后找到拓跋獷,只道:“阿獷,你給我過來!”
“不過,我就不過去,你又要打我!”但見拓跋獷真如孩童般捂住了雙耳蹲在地上,好像只要這樣做別人就找不到他似的:“走開,你走開!別打我,嗚嗚嗚……”
賀拔鈺兒當然不會聽他的話直接離開,反而是不管旁人冷眼嘲笑,徑直上去將銀錢首飾遞到拓跋獷手上,說:“現(xiàn)在,我只剩下這些東西了,全都給你,阿獷,你能否原諒我?”
拓跋獷沒有回答,他只是驚詫地看著手上那些閃閃發(fā)光的東西,自言自語道:“好漂亮啊……”
“你喜歡便好。”賀拔鈺兒見狀,滿心歡喜,便即回到方才的地方重新開始組織起遣散戰(zhàn)俘的工作。
不過少時,便有兩位神秘的貴人前來到訪,惹得眾士兵紛紛退卻三步以外,遣散工作也被迫終止了一會兒。
“這位是趙家的女兒,她今日得閑前來視察營中輿情,還望賀拔小姐能夠如是稟明?!币粋€小丫頭跟在趙小妹身邊如是解釋道。
趙小妹隨即相和,說:“紫釵,不必如此勞師動眾。賀拔小姐,此次我僅代表御夷書院之主白鳳、白公子,前來向你確認一些事情?!?p> “你是趙括的妹妹?”賀拔鈺兒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沒想到,居然在為白鳳那小子跑腿,難道你是他的下屬?”
“誒,賀拔小姐,你怎能這樣說話呢?”紫釵馬上出言辯駁稱:“在御夷書院,人人都是平等的師兄弟關系,沒有誰人是下屬!”
“算了,紫釵?!壁w小妹稍稍安撫了一下身旁這位心情有些聒噪的妹妹,然后繼道:“我們是同伴、是同僚,我們都在為著同一件事情四處奔走著。我知道在賀拔小姐眼里,趙家兄妹不過跟那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貴胄子弟無異,不過我也希望你能明白,現(xiàn)在孰強孰弱,不辯自明?!?p> “好厲害嘴巴?!辟R拔鈺兒道:“可是想讓我服你可沒那么簡單?!?p> “是啊,所以我也沒打算讓你服我,此次前來勘察輿情狀況,皆是白公子的考量?!壁w小妹處變不驚,氣勢上已經(jīng)漸漸壓過賀拔鈺兒,“說吧,戰(zhàn)俘遣散得如何了?”
“十之七八?!辟R拔鈺兒續(xù)道:“這幾千戰(zhàn)俘原本皆是在西線大營之戰(zhàn)時頑強抵抗的英勇之輩,讓他們卸甲歸鄉(xiāng)著實令人難堪,我想他們現(xiàn)在對賀拔家的恨完全不比對御夷鎮(zhèn)的恨少?!?p> “辛苦你了,賀拔小姐?!壁w小妹躬身禮致,這番舉動讓賀拔鈺兒只覺驚奇:“快回去吧,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p> “呵?!壁w小妹輕聲笑道:“你以后會習慣我在這里的?!?p> 話畢須臾,適才離開不遠的拓跋忡忽然折返歸來
只見他將賀拔鈺兒贈給弟弟阿獷的金銀珠寶都還了回去,同時還掏出那把代表著幾人共同回憶的精致弓弩,說道。
“阿獷這家伙,居然一回頭就把賀拔小姐給的東西扔地下了!賀拔小姐,你記得將這小弩保養(yǎng)得這樣完整便足夠了,我們兄弟倆知道你的心意?!?p> “這?”賀拔鈺兒望著不解其中內(nèi)情的紫釵和趙小妹,不禁面紅耳赤。
只見她收回自己的東西后,便一言不發(fā)地回到崗位上繼續(xù)工作,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