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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這處破敗之地,近日不知為何突然變熱鬧了許多。平日里不見官差衙役巡街守城的地方也都被設上了關卡,對來往可疑行人和商賈進行搜查問詢。
那些官差衙役站在斷壁殘垣前揮刀弄舌、耀武揚威,倒是讓添上了幾分強賊的模樣。
他們站在街頭巷尾往來巡邏,很是精神抖擻,逼得尋常百姓都盡可能地繞道而行。這個早已被世人忘卻的前朝故地,業(yè)已是記不得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戒嚴措施實行的事情發(fā)生了。
穿著各色制服的官府人士、太平道眾便是如此隱匿在市集之中,倘若空中飛過一只鳥也能打下來看個究竟似的,恐怕沒有人可以從中施展金蟬脫殼的伎倆蒙混過去。
就是在這樣窘迫的狀況下,趙括仍舊在計劃著出走陵城的事情。其中,怕是他自知肩負著幾條人命,萬不敢待在這四面楚歌的地方坐等露出馬腳,所以不如賭上一賭。
待闖將出城,萬事都會有回旋的余地。
沉浸在這樣成功的美夢之下,換作是誰都不會輕易放棄希望。于是,趙括便又雇了一輛馬車,打算假借盡友人“李先生”之意為由,于翌日護送其夫人歸鄉(xiāng)。
這樣的緣由不僅理所當然,也讓趙括自己落了個好名聲,在官差面前留了個好印象,可謂一舉多得。
好像一切都是如此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至少在那位富家公子眼里,事實便是如此。
經(jīng)歷過下河鎮(zhèn)的悲慘失敗以后,趙括看上去并沒有吃一塹長一智。面對這個看似完美的計策,他全然沒有像白鳳那樣為自己留下過后路,甚至可能連計策失敗的情況都未考慮過便草草下定了決心。
常伴其左右的趙小妹與阿鵑倒也勸過幾句話,讓趙括再三思量。只是這廝像個賭徒一般固執(zhí)己見,因此到最后依然無濟于事。
就這樣到了計劃實施之際,那是個一如往常的清晨,唯一不同的,便是大街上、酒館驛館里,這些來往旅客們的必經(jīng)之處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他們看上去都互相認識,彼此來往密集,時常交換消息。
而在趙括等人居住的驛館之內(nèi),倒也清靜得出奇,只剩下二三個白面道人聚在大堂角落的棋桌上玩耍以消磨時間。
這棋桌是由花崗巖雕刻而成,起因自是驛館老板愛棋嗜棋,是以在自家小店擺上棋桌和黑白子,閑暇時便與人對弈取樂,就連趙括也曾與他下過一盤。
那幾位白面道人本以為這晨間時分不會有人出入來往,誰知剛擺下棋子沒多久,樓上雅間便接連走來幾人。
先走來的富家公子與他們在昨日有過一面之緣,也很恭敬地與這幾位白面道人打了招呼,道了緣由,說要送友人的妻子歸鄉(xiāng)。
道人們見那公子背后跟著三位姑娘和一位老叟,身上皆背著包袱,看上去就像是旅人商客。特別是那個身著藍衣,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束發(fā)婦人,昨日便是這廝與他們的頭領發(fā)生了沖突。登時便拔出腰上的長劍,上前攔住了去路。
“這不是李夫人?身子骨如此嬌弱,怎還禁得起長途跋涉?”其中一個道人如此質(zhì)問道:“也別怪小道不識大體,只是現(xiàn)下封了城門,像閣下這樣的外鄉(xiāng)人,若是沒有通關手諭,怕是出不得這陵城!”
趙括見狀,趕忙上前作揖央求道:“各位道爺,給小人行個方便,總會有其它法子,是吧?”
“有是有,只是……”那道人摩擦著自己的掌心,又瞧了瞧自己精心養(yǎng)護的雙手,頗為無奈地回道:“我們這些太平道眾整日與官府周旋,少不得要些錢財上下打點的時候,公子你說是吧?”
“哦!對對對……”趙括當即拿出了十幾兩碎銀,回道:“各位道爺,小人身上便只有這些了,諸位先拿著,待日后我安頓下來,便去道觀上供奉香火,感謝太平道的施恩幫助!”
那道人起初看見這恁少的油水還有些不樂意,不過后來還是欣然收下,從衽間掏出一個折子交予趙括,說道:“拿著這手諭,便可隨意進出陵城。我們,后會有期?!?p> “后會有期!”趙括暗舒了一口氣后,就讓小妹領著病危的“李夫人”先上了馬車。自己又同那些太平道眾客套了幾句話,隨后便與陶勿用和阿鵑上了另一輛馬車。
那些太平道人目送兩輛馬車在通往滄州城的路上奔馳著,同時也沒忘將此處的異變告知他人。
還在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洋洋得意的趙括,豈會知道自己的行跡早就被察覺發(fā)現(xiàn),甚至連手諭這個玩意,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陷阱”。
到了城門下,待趙括交出手諭之際,身旁的官兵衛(wèi)戍霎時便盡皆亮出兵器來,扣押了他們的馬車。
少頃,那大漠金刀便仰天大笑著走出來,嗤笑著馬車內(nèi)的“李夫人”不知好歹,講道:“若不是你急著要出城,我都差些認不出你這臭娘們來!”
將手諭交給趙括的那位太平道人也隨在尹千仇身后,應和道:“尹大人,他們肯定知曉白鳳和慕容嫣的下落,只消嚴刑拷問,不怕問不出來!”
說罷,那道人便欲命令同僚們將馬車上的一干人等盡皆擒拿。
怎料那尹千仇看上去對這些太平道眾有些許不滿,異常憤懣地喝止了那白面道人:“這里,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來做主了?事前可都說好了,我只要那個妖女,可現(xiàn)在看來,你們太平道可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尹大人,這話怎說?我們也是受師父之命,方才前來相助!”白面道人扯著高亢地嗓子,昂著頭顱,回道:“僅憑陵城這些殘軍敗將,怎可能擒得賊人?”
“你這廝狗頭,說得甚話?”尹千仇聽出了對方的明嗔暗諷,予以猛烈的還擊。
在大太監(jiān)梅麟和太平道這兩股勢力爭持不下的時候,趙小妹與“李夫人”乘著的那輛馬車里邊突然殺出了一個揮舞著雙刀的翩翩身影。
那藍衫女俠迫于那身衣裳不合身形,便割開了下半邊裙裾,隨后便趁機舞刀沖了出去,先聲奪人,直指尹千仇而去:“尹千仇,看我取你命來!”
適才仍在與旁人爭執(zhí)的大漠金刀,頃刻間只覺毛骨悚然,憑著以往廝殺的經(jīng)歷,拎著刀便往殺聲傳來的方向揮了一下。
“哐當!”
刀刃碰擊之間,火花閃爍,鄂霏英便讓擊退了幾步。
周圍的兵士道人皆將車隊團團圍在城門下,高處也有弓弩手拉弓搭箭,看上去已經(jīng)是必死無疑的境地。
就連趙括那樣的北鎮(zhèn)漢子,也都嚇得不敢輕舉妄動??墒嵌貊⒁琅f穩(wěn)著馬步,架著雙刀,英姿颯爽,一副寧死不從的模樣。
那白面道人對著城墻上的弓弩手喊道:“要抓活的,別給射死了!”
“住嘴,無恥之徒!”站在身旁的尹千仇隨之大嗔道:“你們都給我讓開,這個女人讓我親自來收拾!”
這番話使眾人頗感震動,不過這位大漠金刀的性子向來好斗,豈不知這是隨意玩耍。所以,圍攻的兵士皆收上了兵器。
“現(xiàn)在,一對一,算是還清昨日的賬!哼哼,李夫人,給你一個機會殺我!”尹千仇冷笑著說罷,便讓兵士們圍出了一個圈用作決斗場所。
即使眼前這個儀容不堪的婦人當真不敵,也足以換得上所有人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