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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老少加在一起幾十號人,皆掮著個竹藥筐,攜著鉤鐮藥鋤,離開下河鎮(zhèn),只為前往南邊臨著浣紗溪的小山坳上采挖草藥,以助鎮(zhèn)中醫(yī)官一臂之力,還家園一番清靜平安。
雖然只剩下兩天的期限,但是張一在治瘟上的突破,著實讓所有人都為之振奮。干旱時人們姑且還能往南邊的浣紗溪汲水自足,可一旦出現(xiàn)瘟疫之類常人力所不及的事情,通常便只好跪地合掌祈禱,懇求上天保佑了。也正因如此,才顯得那些敢于直面自然災(zāi)禍的人是多么的無畏可敬。
千百年來,自神農(nóng)嘗百草的上古時期之后,其后裔便從未停止過對生存的熱愛,對族民
生活欣欣向榮的渴望。如同今日這般的危機存亡之際,業(yè)已不知歷經(jīng)過多少遍。總會有人愿意站出來的,因為這就是這個民族仍舊存在的原因??!
他們覺醒了那些埋藏在血液里的、祖先遺留下來的記憶,重復(fù)著他們的先祖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沒有水,他們便把水引過去;沒有路,他們便把路造出來。沒有希望,他們便自己舉起火把,成為別人的“希望”。
采藥的眾人過了河岸,隨即便一直沿著河邊迂回往上游走。直到某個河岸的拐角處,方才開始走進密林,翻山爬坡。那小山坳跟清涼山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只不過它的山勢陡峭,之間有許許多多的或凸或凹的罅隙,那些地方便藏著他們想要尋得的奇珍異草。
在小虎的引領(lǐng)下,眾人很快便進入到一個采藥人的角色里。他們分散四處,揮鐮鋤土,照著印象中藥草的模樣,將挖來的草藥放到背后的竹筐里。等到那竹筐子幾近沒過邊緣,適才轉(zhuǎn)身踏上返回下河鎮(zhèn)的路程。
那些鄉(xiāng)里百姓,官差俠士的籮筐里,自然是包含有許多無用的雜草,以及誤摘的仍舊未長成的藥材。所以在經(jīng)過分揀以后,能直接炮制入藥的草藥,也就不剩下多少了。這些情況盡收于小虎眼里,要是放在平時的師弟們這樣做,他定會像師父懲罰他那樣,對待他的這些“新師弟們”……
可是如今情況特殊且緊急,根本無法再斤斤計較何事。況且大家一片熱忱的助人之心,實在無從責備,小虎也便不好再多說什么,即使他已經(jīng)向很多個人叮囑過“不能摘哪些藥”,實際上也確實于事無補。
畢竟小虎這些草藥學(xué)徒多年來累積的學(xué)識,可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概括的。是以只好寄希望于“人多力量大”:至少每個人都能挖到一點有用的草藥,這樣聚沙成塔,終究不是什么壞事。
如此或辛勤、或徒勞的工作從清晨開始持續(xù)到烈日當空的正午,這時大多數(shù)人都業(yè)已精疲力盡,皆恨不得找個水潭鉆進去,以散散自己的汗氣。只有少數(shù)人掮著滿載的藥筐,正欲走回下河鎮(zhèn)的張家藥館。
男人們赤裸著上身,跳到山間的池塘里嬉戲游水;女人們則不會如此魯莽,頂多只會撩起裙腳袖子,把她們纖細的手腕腳踝露出來浸入水中,然后洗洗臉而已。
對于那名少年劍客來說,今日的他身上帶的不是劍,而是藥筐這件事,業(yè)已讓他覺得足夠新奇。生于農(nóng)耕之家的他并不是甚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之人;生性又不喜殺戮,尤愛助人,以致于他甚至有點喜歡這種采藥人的身份??v觀整個山頭,也貌似只他一名男兒愿意頂著酷熱留在岸上,跟女人們呆在一塊了,因為他早已沉浸在莫名的快樂當中。
“若是家鄉(xiāng)仍在,如今也會是這樣的光景吧?”白鳳臨著湖畔,盤腿而坐,忽然喃喃道。
“鳳哥哥?”身旁的慕容嫣饒有風韻地將那身黃色紗衣褪下,放到旁邊。然后,將身上綠色的衣裙往上卷了起來。這樣,她就可以任由那對精致的小腳在河岸邊蹚水解悶,“故鄉(xiāng),一定是充滿美好的地方吧……我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故鄉(xiāng)……”
“我聽別人說,鮮卑族的故鄉(xiāng)在草原和荒漠里?!币慌缘内w小妹又和道:“在御夷鎮(zhèn)也能看見草原,相信慕容嫣姐姐的家鄉(xiāng)一定不遜于它!”小妹似乎永遠都是這副天真的模樣,她那棕色的大眼睛里,永遠藏不住任何情感。
“反正奴家的故鄉(xiāng)比這外面好多了!”那苗人姑娘怕是對“故鄉(xiāng)”二字尤為記惦。這當然是因為到這外面的世界來后的短短一個月里遇見的兇險,比她過往在家鄉(xiāng)生活的十余年時間都要多,“若是沒有你們,奴家死也不會離開那兒……”說罷,阿鵑又望向于湖畔中央的,那位正與他人戲水玩樂的大少爺。
“可是,哪有人一輩子呆在家里的呀?”鄂五小姐回道:“若我是個男兒身,大可不必忌諱父親的臉面,拿起包袱便可出去闖蕩江湖,多自在!”
話音剛落,慕容嫣便抿嘴笑了起來。興許是因為她便是鄂霏英口中,拿起包袱便離家出走,毫不顧忌父親臉面的女兒。
正當鄂霏英欲向慕容嫣詢得其中端倪之時,適才送藥回下河鎮(zhèn)的鄉(xiāng)里衙役便突然從原路返回到此處。
他們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那領(lǐng)頭的鄉(xiāng)里大聲講道:“鄂姑娘,大事不好了!您的父親領(lǐng)兵來到,說是要治瘟疫,還要找女兒!我們幾個剛剛打算從官道過岸,卻沒料想到那里讓官兵封了路,實在走不了了,所以便回來把事情稟告給您!”
“怎的回事?我們還趕著救人呢!”鄂霏英兔起鳧舉地站起身來,氣沖沖地掮起自己的藥筐子,繼續(xù)道:“走,你們再帶上幾個人,我們一起去找他們說理去!”
“鄂姑娘!”白鳳旋即欺身上前制止道:“你這個樣子,怕是去了只會增加你們父女倆的矛盾。在下可不想再看見鄂五小姐跟你爹爹的手下打起來了……”
“白兄說得不錯!”趙括不知何時從別處上了岸,一身濕漉漉地,用著自己的內(nèi)衣擦拭著身體,講道:“鄂五小姐都壞我?guī)状魏檬铝?,明明能好好談?wù)劦氖虑?,何必非要用武力解決?”
鄂霏英見眾議難排,也只好讓她的幾位朋友隨同而去,只為確保事情不會變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