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目之所及，皆是回憶(4)
那時，剛步入青春期的我，逆反心理總是作祟，覺得自己什么事情好像都做不好，像人世間的廢物一般，總是傷感，總是抱怨，也總是想的太多。
會特別在意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別人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話，我都會想很長時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是不是所有人都討厭我，是不是惹得別人生氣了，其實是我自己高估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位置，大概這就是敏感吧！
總是很在意一些沒必要在意的事情，人是最自私的動物，時時刻刻只關(guān)注自己，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你。
也許，那時的我也很“靈敏”，總是能發(fā)掘世界對我的不友好，這項能力并沒有練習過，卻一直存在，存在于我的世界，從而，活的郁郁寡歡，小心翼翼。
黯然神傷。
回到老家的這幾天，讓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自在，不用去過問世事間的一切，放下一切煩惱，放空自己，只享受著當下，最安靜最美好的瞬間。
但，很快，它便會消失。
今日，陽光普照，來到家里的院子一側(cè)，盤旋著奶奶親手種植的葡萄，顆顆飽滿，粒粒通透，我伸手，摘下一顆，很甜！
像奶奶的笑一樣甜。
抬頭，望著天空的一縷陽光，恍惚間，葡萄的枝葉打在了我的頭頂，看來我是真的長高了，那些與我同齡的她們，似乎沒有再變化，我只能俯身，俯身妄想與同學們一般高。
介時，我似乎駝背了。
變成了媽最不想看到的樣子，她訓斥幾句之后，便沒再管我，畢竟我不重要。
呼吸著高處的空氣，嗯……我不喜歡，別人的高是身材高挑，而我的高是別人眼中的“傻大個”，后來，這也成為了我自己調(diào)侃自己的口頭禪了。
……
平日里，我最煩逛街。
今天，媽興致沖沖的要帶我們?nèi)ァ摆s集”，也就是所謂的逛街，在老家，我們稱之為“趕集”，一共有兩條街，偶數(shù)日開東邊的街道，奇數(shù)日開西邊的街道，從我出生開始便有的規(guī)定，很奇怪，也很傳統(tǒng)。
今天開的正是東邊的街，但都需要走很長一段路途，即使是開著電動三輪車也需要好久。
我依舊不想去。
和媽逛街可謂是我那時的噩夢，真心可怕。
每每一到逛街，都是我練習倔強的時刻，我總是不想去，而媽卻總是強迫我，最后弄得大家以氣呼呼的狀態(tài)出門，我成功的留在了家里。
每次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我不知道媽為什么還總是要繼續(xù)重復(fù)一遍，強迫我是她的專利？
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的二人世界，我們一起看電視聽小曲兒，奶奶還時不時的跟著哼上幾句，是我從小聽的曲子，很有感覺，不亦快哉！
于是我就說：“奶奶扮上，一定比那些角兒更漂亮，至少在我心中是最美的，無人能及，嘿嘿～”
奶奶笑了，顯現(xiàn)出歲月的痕跡。
慈祥，和藹。
她起身走進臥室，我疑惑。
然后，只聽見奶奶打開自己的保險柜一陣搗騰，雖然看不到，但也能猜到奶奶在干嘛。
那里，是我小時候最忌憚的地方了，總覺得很神秘，奶奶也總是不讓我們靠近，說是放著家里最珍貴的東西。
所以，至此以后我便把這個大紅色的保險柜當成絕世稀罕物供著，奶奶每次打開，我都自覺的離開，悄悄的在一旁觀摩。
只見奶奶鎖上箱子，拿出幾張十元二十元的錢，我疑惑的看著，這是干什么？奶奶也要上街嗎？
可，出乎意料的是奶奶把錢遞給了我，說：“這是五十塊錢，拿著，奶奶也沒給你買啥東西，別嫌少。”
我抬頭，看著奶奶親切的面容，接過那五十塊錢，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我不想要，但當時的自己又不懂得拒絕，既然是奶奶給的，我做不到裝模作樣，或者假裝不想要的拉扯。在奶奶面前，只想做最真實的自己。
奶奶平時省吃儉用，不舍得給自己買一件新衣服，卻舍得在我過生日時買奢侈的蛋糕，這些，我都記得。
見我接過錢，奶奶又笑了。
我還是沒變，沒有和她變得客氣變得生疏，她很欣慰，這么多年，依舊如此。
就這么望著面前的奶奶，許是因為當時年齡小的緣故，那時的自己也并不是很感性，如果換做是現(xiàn)在，可能早已淚目了。
果然，年紀大了，便經(jīng)不起波瀾。
奶奶剝著手中的花生豌豆，據(jù)說是晚上要做稀飯，中原地區(qū)的稀飯是比粥還要濃稠的飯，加入了面糊，很香。
我也加入奶奶的行列。
這一刻，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整日跟在奶奶身后，屁顛屁顛的喊著“奶奶！奶奶！”卻沒有任何事情，就是喊順口了。
奶奶也總是笑瞇瞇的回應(yīng)著我，但也是在我沒有犯錯的前提下，如果犯錯了，奶奶對我可是很嚴厲的。
別看奶奶現(xiàn)在一副很樂天的模樣，其實，在我的印象里，她曾經(jīng)也想過一了百了。
那個場景我至今難忘。
當時，家里只有我們倆，奶奶站在院子里，看著夜晚的天，看似很痛苦的大喊著：“我不想活了，不活了不活了……”手里拿著一瓶名叫農(nóng)藥的東西，眼含著熱淚，一飲而盡！
奶奶倒下了。
在屋里玩耍的我，聽到動靜，立馬跑出來，看到奶奶倒在我面前，我慌了。
“哇——”的哭了起來，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只能哭。
但也是因為我的哭，隔壁家的二爺爺聞聲過來，看到奶奶后，立馬送到了村子里的小診所，然后又來到縣里的小醫(yī)院，才得以搶救。
而我，只能全程待在家里看家，趴在大門口翹首以盼，爺爺二爺姑姑叔叔一行人全程陪在奶奶身邊，發(fā)現(xiàn)的及時，奶奶沒事了。
關(guān)于奶奶治療的這些我也只是聽說，畢竟當時的我只有三歲左右，只記得奶奶倒下的那一幕和自己一人在家里的等待，我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奶奶差一點久了離我而去。
只記得，那晚有風，格外的冷。
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心格外的軟。
許久，一直循環(huán)的做著同一個夢，每次被嚇醒的我，滿頭大汗。
夢里，夜晚，我走到大門口，要關(guān)門，結(jié)果，風很大。
門卻怎么也關(guān)不住，風帶來了幾個鬼魂一般的東西，朦朧的看著門口的兩座墳?zāi)梗帽M全身力氣關(guān)著大門，可……
它們邪笑著把門撞開，我再次關(guān)，再次撞開，循環(huán)往復(fù)，老家的人封建迷信，相信鬼神一說。
導致我每次走到大門口，都會想到那個夢，奶奶讓我關(guān)大門，我立馬桃之夭夭了。
夢里，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