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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行三國

第四十五章 才性論中試深淺

重行三國 香光莊嚴 3788 2022-07-12 22:50:51

  郭淮見到了夏侯霸,一臉不悅:“護軍,我再三命你堅守麴山,你卻將我將令當作耳邊風,被報仇之心沖昏了頭腦,以致生擒姜維的計劃棋差一著。如果你等姜維過了麴山,再從后合圍,截住沓中道路,姜維兵不到一萬五千人,必為我大魏所擒?!?p>  夏侯霸怒道:“郭將軍在前線建功立業(yè),卻將我?guī)У木J騎兵在山上坐守,如今我出擊,你卻怪罪。我一直懷疑,我的父親之死,是你見死不救?!?p>  郭淮道:“你眼中除了報仇就是一直懷疑我的為人。這樣只會讓仇恨蒙蔽你的心智。雖然治無戴被姜維遷到了蜀地,但羌亂余部未平。既然夏侯護軍想建功,你愿率軍去隴西,將造反的余黨平定么?”

  夏侯霸道:“我的愿望是陣斬黃忠的后人。此事還請郭將軍自為吧。”

  鄧艾道:“夏侯護軍,從此次戰(zhàn)事來看,郭使君調度有法。護軍伐蜀心切,中了姜維之計。但你還是守衛(wèi)有功,愿郭使君上表,為你表功?不過,恕我直言,身為武將,眼中只有仇恨,實難成大事?!?p>  夏侯霸道:“士載,你出身低微,只想用軍功來證明你的能力。不過,從此次調度來看,你確實很有眼光。以后對付姜維,你應該是首選?!?p>  鄧艾道:“夏侯護軍能這樣看我,實在不勝榮幸。愿你和郭使君共衷共濟,一心為國。姜維必不敢小看我大魏?!?p>  郭淮道:“如今羌亂余部未平,既然夏侯護軍不愿去平定,軍情緊急,那我只有自己率軍去了。計功的折子,我寫好了。待征西將軍看了以后,就上報朝庭?!?p>  在姜維的接應下,治無戴和白虎文率部族遷到了蜀地。原來救應柳隱和向飄的兩將,一個名叫傅僉,是在夷陵之戰(zhàn)中,隨劉備出征,戰(zhàn)死在戰(zhàn)場上的傅肜之子。如今任左中郎,而和他一道來援助蜀軍的將領,名叫蔣舒。姜維就留二人在常敗軍。

  軍還未到漢壽,有人來報:“左將軍向充在三天前逝世,請向司馬和向中郎速回成都?!毕虺浜拖蝻h只得回成都,參加向郎的葬禮。

  魏國這邊,軍報送至洛陽,此時曹爽一人專權,就令論平羌亂之功:夏侯霸為首,郭淮為次,鄧艾最末。

  另外,夏侯玄給了曹爽書信一封。曹爽拆視,乃是勸曹爽倚重宗室,不計前嫌,起用于臬。

  曹爽召何晏商議。何晏道:“于臬有才,卻是司馬懿起用之人。嫌隙已經產生,就算大將軍起用他,恐怕于事無補吧?!?p>  曹爽道:“畢竟是太初書信相薦,若毫無舉動,太初面上不好看?!?p>  何晏道:“既然如此,穎川太守正好有缺,不知大將軍肯否?”

  曹爽道:“那就讓他出任穎川太守,兼鎮(zhèn)許昌司馬去吧?!?p>  言未畢,有人來報:“長安亭侯于臬,派人來報喪,其父益壽亭侯于圭去世?!?p>  何晏道:“看來,這穎川太守之職,于臬任不了了。”

  于臬賦閑在家,其父于圭終日抱怨,在247年年初就已患病,六月,一病不起,逝于家中。

  于臬作為罷官免職,返回原籍,以侯就第的人,父親于圭逝世后,兗州刺史令狐愚并沒有派人前來吊唁。蔣濟、王肅、司馬師、鄭袤、羊耽、辛毗之子辛敞等朝中一班人,還有于臬任雎陽典農時一班人,王昶、夏侯威、王經、虞松、王韜等荊州、江夏、襄陽一班人,還有夏侯玄,送來了奠儀。

  太常羊耽,派人前來宣讀朝廷旨意,因于臬已經封侯,益壽亭侯一職,停止襲爵,加于臬食邑一百戶。

  于臬心灰意冷,按照于圭遺愿,準備將于圭歸葬東海郯縣原籍。

  就在這里,家人來報:“有一人,稱是侯爺好友,要見侯爺?!?p>  于臬愣了一下,一時想不起是誰來。鄧艾已派鄧忠,石苞因長子石越去年底夭亡,派了二子石喬前來吊喪。如今二人皆已回去。于詮、于照、于亮也已經返回。此時來的人,會是誰呢?

  于臬便親自出門迎接。看看到底是何人。

  在門外,有一人孤身而立,原來竟然是傅嘏!

  于臬眼睛有點濕潤了,連忙走到近前,向傅嘏施禮。

  傅嘏連忙止住了于臬:“德揆兄,不必多禮。我和你同病相憐,境遇相似,何須多言。”

  于臬和傅嘏的手握在了一起,四目相對,半晌無言。

  到得內廳,于臬令二子在廳中,以叔侄之禮相見。

  傅嘏道:“德揆,我因為得罪何平叔,已經被免官。”說完,便拿出一份名單來:“這是昔日好友,因尊父去世送來薄儀的名單?!?p>  于臬接了過來,名單上寫著鐘毓、裴徽、荀勖、許允、陳騫、賈充、桓楷等人的名字。

  傅嘏道:“如今大將軍用事,這些人因職守不能前來,故托我代為傳達,望德揆勿怪。”

  于臬道:“世事多變,桃花謝了春紅,太匆匆。臬何德何能,竟勞這許多人掛念。想當年,云來酒樓,是何等暢快淋漓?!?p>  傅嘏道:“德揆兄不必感慨。如今太傅因大將軍遷太后于永寧宮,稱病在家不上朝。太傅因發(fā)妻去世,司馬子上也守孝在家,子元雖任著中護軍一職,但基本上也不管事,在家守孝居多。大將軍又令群小進宮,和陛下游宴后園,嬉戲快樂,不問政事。如今,宛如大將軍秉政一般?!?p>  于臬道:“我和李公昭因玉堂之事不和,誰想有今日之事。如今落得一身清閑,家父新故,就往東??ぴ?,為父守孝再說吧?!?p>  傅嘏道:“大將軍所用非人,太傅隱忍不發(fā)。依我看,德揆還有回朝之日?!?p>  于臬嘆了口氣:“照理說,我身為夏侯家女婿,大將軍不會如此排外??上в薪俪窒暮瞰I遠因,又有柤中之戰(zhàn)近因。如今落得清閑,正好在家,精心研習五經,教授家族子弟,也不失一大樂事?!?p>  傅嘏道:“大將軍才不過中人,僥幸上位,不顧先帝詔命,任用浮華一黨。易經所言:翰音登于天,何可長也。我因評論何平叔而被罷免,尚且安貧樂道,居易俟命。德揆不可灰心。

  翰音登天,指的是雞飛于天上,必然飛不久。

  于臬道:“蘭石兄慎言。以免無妄之災?!?p>  傅嘏道:“何晏鄧飏丁謐等人,有作為卻很急躁,知識廣博卻不得要領,對外喜歡得到好處,對自己卻不加檢點約束,重視和自己意見相同的人,討厭意見不同的人,好發(fā)表意見,卻忌妒超過自己的人。發(fā)表意見多,破綻也就多,忌妒別人勝過自己,就會不講情誼。依我看來,這三位賢人,都不過是敗壞道德的人罷了,離他們遠遠的還怕遭禍,何況是去親近他們呢!”

  于臬知道,傅嘏是因為何晏免了自己的官職,心中也有怨望,故如此評論何晏鄧飏等人。當下不進行評論,而是說道:“蘭石素有識人之明,此不失為一家之言。“

  傅嘏道:“鐘稚叔之弟鐘會,字士季,頗有才學,曾與我等論才性問題。德揆是玉堂十士子,敢問德揆,這才性問題,你如何看法?”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于臬只得問道:“因不參與此論,敢問朝中名士如何論才性問題?”

  這個才性四本論,是鐘會提出的問題,就是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所以叫四本論。所謂才,大致指的是才華和才能,而性,大致指的是德行和操守。因此,這里講論的是德與才的關系問題。

  傅嘏道:“我持論才性同,中書令李豐持才性異,鐘會論才性合,屯騎校尉王廣論才性離?!?p>  這里有必要解釋一下,仁孝道德(性)為本,為體,推廣至于治國用兵之術(才)為末,為用。總而言之,本末必兼?zhèn)洌w用必合一。傅嘏所謂“才性同”,正是此意。鐘會所謂才性合,其實就是德才必須高度統(tǒng)一,如言行一致,和才性同差不多。而才性離和才性異,即是才能和德行并不一致,有德不一定有才,有才不一定有德,德和才并不對等。

  當年曹操提出唯才是舉,發(fā)布了求賢三令,大旨以為有德者未必有才,有才者或負不仁不孝貪詐的污名,即未必有德。他講的就是才性異、才性離的問題。歷史是非常有趣的。持才性異、才性離的李豐、王廣,后來被司馬師所殺,而講才性同和才性合的傅嘏和鐘會,則成為司馬氏的座上客。

  由此可見,正始年間,司馬懿雖然隱忍,但并不是消極避世,二派人的爭斗非常激烈,已經提升到了哲學的層面。

  于臬見傅嘏問自己,自己的回答,就是一個站隊的問題。

  于臬還沒有想好。

  傅嘏見于臬不答,嘆道:“默而識之,難道就是德揆的答復嗎?”

  于臬道:“世間變化,不離陰陽,然而三才四象,五行八卦,并非一端。這四性之論,確實不好答復。若論才性合,漢之陳平盜嫂,卻是漢初三杰,若論才性離,三閭大夫屈原,才華橫溢,卻自沉汨羅。大難大難?!?p>  傅嘏道:“既是四論,德揆所言,倒是和才性同相近了?!?p>  于臬道:“蘭石所言,為何我是持才性同的論調?”

  傅嘏道:“三閭大夫,有才而志不能伸,正如德揆,才為上品,卻閑置原籍,有郁郁不得志之態(tài)。正是因為自己才不得用,所以安于現(xiàn)狀,教書育人,這不是才性同又是什么?”

  于臬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竟然和傅嘏持才性同是一種論調。

  于臬故作鎮(zhèn)定:“方才所言,乃是戲言。今日有感蘭石從洛陽來到鉅平,足見高義。既然才性相合,蘭石兄也是或躍在淵,只要朝乾夕惕,終有飛龍在天之一日?!?p>  傅嘏回到了洛陽,于臬葬父于東??ほ翱h。

  按照魏制,于臬需要守制二十七個月。雖然這里面有種種的規(guī)定,當年于禁逝世,于臬代父守制,卻是為了孝名,好讓自己引起州郡官長的注意。如今自己賦閑在家,守制倒不要特別去遵守什么禮節(jié)。不過,他仔細想起傅嘏之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傅嘏在試探自己!

  傅嘏雖然和于臬一樣被罷官在家,但卻是司馬家的座上客。按照歷史進程,司馬師此時正是陰養(yǎng)死士的關鍵時期。于圭去世,傅嘏完全可以讓人代勞,將奠儀送到鉅平。而傅嘏到鉅平之后,卻將賈充等人的名單相示,實際上就是明示了這些人是,至少目前是司馬師一派的人。

  按照常理,傅嘏到于臬這里來,名義上是吊喪,卻在于臬準備移柩到東??ぶ暗絹?,中間肯定是受了人的指派。

  而傅嘏來到于臬家中后,大談朝政,又以鐘會四性論讓于臬評價,隱隱也有讓于臬站立場的可能在里面。

  于臬的擔心,并非空穴來風。司馬師上位之后,也曾派出使者,去問四方都督的態(tài)度。諸葛誕因為經不住賈充的盤問,露了心事,最后不得不起兵造反,就是明證。

  于臬所言,并非虛言。傅嘏回到洛陽之,在天黑之后,走進了司馬懿家中。

  “從于德揆所言看來,他是不想屈居出人下的。對曹爽內心其實也有抱怨。”傅嘏對司馬師說道。

  司馬師道:“既然如此,還請?zhí)m石留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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