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若沒有選擇跟著B-4348還有一時興起的諾艾不遠千里地跑去庫諾爾蒂城受罪。
他現(xiàn)在的心情有些復雜，還有一點小小的郁悶。
身為“黑”一側(cè)的戰(zhàn)斗員，他卻跑來了敵對陣營的主領地打發(fā)時間。
賽德涅斯的底細還未摸清——酷若實際上并不相信魔法能達成“死者復生”的神跡，縱使是純白中那位懂得上位魔法的救濟者，不也是沉睡在了靈息林的石板下面，哪怕有其他的游靈住進了自己的身體中也沒能醒過來嗎？
被放逐的鉆石階位魔法使受到認可后躺進了屬于戰(zhàn)士們的沉眠之所，可事實上純白魔法陣背后的那塊墓地同樣也開始埋葬叛徒。
酷若揉了揉他頭上有些凌亂的卷發(fā)，他想不通自己為什么還心態(tài)閑適地在純白主領地中逗留著。
“再過沒幾天……嗯，等到希頓爾達那邊的會議結(jié)束了，就到了二把手選擇新的掌權者的日子。”
他自顧自地小聲嘀咕著只有“黑”一側(cè)的信徒才明白的話題，一點也不顧忌時不時路過的侍衛(wèi)們。
魔法減弱了他的存在感，僅管它只針對于水晶階級一下的魔法使和普通人們。
“枯樓會選擇我嗎？”
這實在令他感到萬分期待，并且根本難以去忍受從現(xiàn)在到那一天來臨的這段時間?？崛舾釉阈牡匕抢约旱念^發(fā)，他根本無暇擔憂那頭卷發(fā)遲早有一天會被他自己給揪光。
“十二位掌權者，能參加會議的是算上首領的十二位掌權者，以及作為第十三人的他，枯樓……另一方面，在民眾、在信徒眼中的卻是不包括首領和二把手的另外十二位掌權者，多余的名額會是二把手真正的‘直屬’——”
如果是因為朋友方面的關系，枯樓選擇了自己，等到那個時候他又會怎么想呢？酷若心情更加煩躁地把玩起腰間的劍鞘，只需捎帶上些許大氣間的靈力輕輕一擦，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用過的劍鞘便會變得一塵不染。
他靠著完成一些無意義的事情來消磨著留在純白主領地的時間。
“要不然，放棄監(jiān)視鉆石魔法使和賽德涅斯，我也跑去庫諾爾蒂與他們倆會合……”
自言自語聲戛然而止，高階位的魔法使素來對大氣靈力濃度的變化異常敏銳?？崛籼痤^將目光投向環(huán)繞整座城市的“白之墻”，視野中卻顯現(xiàn)出了墻后區(qū)域的浩瀚的俯視圖景。
“那個方向，是……”
有什么人在那邊釋放了大量的靈力，它們會成為之后人人搶奪的資源，分化出不同的元素，也許還會改造這個世界的部分地域。
酷若不清楚自己究竟該不該在意這件事情，他現(xiàn)在也沒心情繼續(xù)自言自語了，一瞬間完成編織的靈力線從他的身軀中竄出并奔走向遠處，企圖鏈接上遠方那磅礴的能量。
幾乎是同一時間，“白之墻”背后的純白主領地中，難以計數(shù)的從單獨個體出發(fā)的靈力線升上高空，并朝同一個方向劃過天際。
___
清醒并非易事，枯樓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覺他正駐留在一扇并未消失的火焰之門邊上，D-D已經(jīng)不明蹤影，身邊也除他自己外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我還在……庫諾爾蒂城中嗎？”
通過自己的靈力線感應了一下周邊大氣中蘊藏著的能量，意識到“入口”還未能正式形成的枯樓險些在那一瞬間泄氣。
他還以為自己失敗了——破壞藏品、釋放其中的能量從而扭曲空間、開啟“入口”，這個被他和D-D同時認可的計劃沒能實現(xiàn)，他只不過是毀掉了那件遺留物，吸引住了“黑”一側(cè)的“火力”。
但是，稍微恢復了少許精神的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正在逐漸成形的某條甬道，它就存在于這座城市之中，位于某一個渺小的點上，等待著枯樓自己去尋找。
確認了“水之惡魔”遺留的精神力量已經(jīng)在自己的努力下完全從意識海洋中抹消、凈化后，枯樓又一次確認了他借用的這具身體的狀態(tài)。
“總感覺，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腐爛的胳膊，還好內(nèi)在早已是能被一腳踏碎的枯骨，才沒有降理智的蛆蟲在腐肉中爬進爬出。
“精靈小姐？”試著呼喚了一聲寄居在自己意識海洋中的合作伙伴，“距離‘入口’形成還有多少時間，你知道嗎？”
【別急?！亢献骰锇檎Z氣中也攜帶著些許欣喜，聽出了它們的枯樓先是感到有些疑惑，害怕精靈小姐又一次地坑了他，旋即卻是由衷地感到了與她同等的喜悅之情。
【沒有多長時間了，但肯定比你的身體完全腐爛要早，要早得多?！?p> “那我可不可以統(tǒng)籌一下這段時間，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忍耐著精神上的不適，枯樓試探著詢問道。
他往火焰之門走了幾步，它們被附加了“傳送”的效果，作用以及限制是能送他前去任何一處曾經(jīng)抵達過的城市或者地區(qū)。
【你想去做什么？】
精靈的聲音沉了下去，似乎沒料到枯樓在這節(jié)骨眼上還有別的要做的事情。
“去看看施咒者死去后的結(jié)果?！?p> 在意識海洋中與不屬于他的記憶片段相互斗爭、搶奪收容記憶碎片的云朵，在這期間枯樓也對“詛咒”的那些事件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或許這一次他真的會離開“第二世界”、或許進入按照流程創(chuàng)造出的“入口”后，他會又一次地落入曾經(jīng)“做出選擇”后的境地，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忘卻關鍵的事情。
“丑神之淚”能在這個世界使用，卻不一定能被帶進“世界鏈接點”中。何況意識海洋興許也只是這個世界上作為“金手指”的精靈贈予的幫助……也許會發(fā)生各種各樣預料之外、難以應對的事情。
【隨你?！?p> 不會浪費太多時間，也沒有過多的時間允許他去浪費。
___
___
黑之主領地，希頓爾達。
作為“純白的背叛者”的杰塔剛從尼德林手中接下了一個不算太為難人的任務，還沒走進住所，就聽見同樣是“純白的背叛者”的幾個魔法使在嘲諷自己的搭檔。
這幾乎已經(jīng)成了他們倆的日常。
畢竟杰塔和小小同時與兩位掌權者有交情，尼德林又向來是個遵守約定、認真完成委托的“不可貌相”的“好人”，你來我往之后，心理上有些小問題的同居者們自然而然地糾纏了上來。
“唉……調(diào)查在加入‘黑’一側(cè)時那場考核中泄露會議議題的‘純白的背叛者’?！苯芩觳竭~向正在發(fā)生混亂的區(qū)域，“這是只有我能去完成的任務？因為那時候我和他進行了交流……”
無需獻祭武器換來使用魔法的機會，杰塔光是湊上去就足以憑借平時立下的威風嚇跑那些故意刁難搭檔的魔法使們。
“這些家伙莫非都是還沒長大的小孩子嗎？”就和自己那位搭檔一樣？
他們平日里也不常起什么矛盾，為難個子最矮的小小也僅是無聊時較為惡劣的一種消遣方式。
只不過以往都是小小占據(jù)了上風，仗著身材矮小把那群過去的同行耍得團團轉(zhuǎn)，而和他們一起住在這兒的魔法使們其實也挺喜歡這位半大孩子的惡作劇的。
所以杰塔也不是很慌，若是哪一方下手重了一點，還有尼德林會負責出面——看在尼德林說話還要滿足條件的份上，這些本就是從純白跑過來的魔法使們自然也沒什么興致面對這位掌權者，而且他們也不敢。
“不過，今天好像沒有往常那樣歡鬧了？”
像往常一樣將閑著沒事找事做的魔法使們趕跑后，作為搭檔也作為監(jiān)護人的杰塔習慣性地蹲坐在小小身旁，將剛到手的任務拿出來準備分享給對方看時，坐在他身邊的搭檔忽地攥緊了他的手腕。
“列托，你……”
眼神似乎變得有些成熟的半大孩子欲言又止，搖了搖頭，主動接過了杰塔手中記載著任務相關信息的晶片。
簡單掃過幾眼后，他像是突然間找到了什么會令搭檔頓時興奮起來的事物，將晶片塞回了搭檔懷中。
“杰塔，靜下心來?！?p> “你是不是也能感應到某些事物？感知到大量的靈力……正朝著某一個點的位置匯集?！?p> “它們或許會形成一個凹陷的缺口——”
杰塔雖然有些納悶搭檔的情緒轉(zhuǎn)變，但還是一副感興趣的模樣點了點頭，依照小小的說法試圖去感知那所謂的“大量靈力”。
然而很快，他的心就根本無法平靜下來了。
___
尼德林正一臉焦慮地籌備著今天的會議，人造源線的貨物一箱又一箱地被運送到他在希頓爾達的臨時住所中，但因為盧格搞事的緣故，真正到他手里的貨物質(zhì)量出現(xiàn)了致命性的問題。
這不是第一次出問題了，有盧格在的地方，他一整天的運氣、心情、以及別的什么事情都不會很好。
“別急嘛，尼德林，不如計算一下你手邊的人造源線能使用多長時間的魔法？”
“閉嘴?！弊Я俗Э墼陬I口上的消耗品，尼德林語氣中充斥著不耐煩的情緒。
自成一家的三位掌權者在他眼里幾乎與純白沒有絲毫區(qū)別，他們都知道如何去挑起戰(zhàn)士的怒火。盧格是靠嘴，拉爾夫是靠他隨身攜帶的惱人寵物，洛桑則是靠那種人前人后不一的瘋癲態(tài)度。
預料之中地收獲了一堆來自盧格的沒品臟話，尼德林剛準備好將籌備了大半個月的牢騷話一下傾倒在對方身上，可忽然間一下子語塞了，張了張嘴，還忘記了去確認人造源線的狀態(tài)。
“誒？怎么了尼德林，不要告訴我你精心護理的人造源線也出了問題，還是說，你不愧是個腦子里塞滿肌肉的大笨蛋？”
不止是失去了表達能力，連說話都不到該怎么說了嗎？
盧格上前一步，確認了人造源線還能正常使用。
“你怎么了尼德林，真的啞巴了嗎？”
面前的尼德林像是被什么事情驚嚇到了，盧格皺了皺眉，抬腳跺了跺地，一面掌權者間用來進行聯(lián)系的屏幕自行聚合在他的眼前。
“等、等一下，咳，盧格你這家伙——”
回過神來的掌權者清了清嗓子，說出了一個令面前同伴難以置信、但又確實被他認識到的事實:
“‘水之惡魔’死了——”
并沒有像曾經(jīng)的每一次那般取代殺死她的人的身份，而是真真切切地死去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在這個世界上。
被“詛咒”的魔法聯(lián)系上對方的尼德林清楚地感受到了這個事實，當“水之惡魔”從世界上永遠消失的那一瞬間，所有壓在他喉間與心上的重負一下子被卸得一干二凈。
“誒？”
盧格有些發(fā)懵，隨即臉上也浮現(xiàn)出驚喜的神色。
這樣的事情，對于每一位“黑”一側(cè)的信徒而言，都是一件料想不到的驚喜。
___
___
穿過金色火焰構(gòu)成的傳送門，枯樓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庫諾爾蒂城。
不遠處傳來了人們暴動的聲音，“黑之首領”下達的任務他們沒能完成，而且補救的機會也不復存在——再加上他們本來其實已經(jīng)成功完成了目標，各種各樣的原因醞釀成了不斷累加的憤怒，被這群剛認識沒多久的現(xiàn)役戰(zhàn)士們發(fā)泄在了敵對陣營的城市中。
清晨的庫諾爾蒂，向來不會有多少早起的人來來往往。
有一個正處于暴怒中、先前在無意義地瘋狂捶打墻壁的人，就從他的行為來判斷，想來也不會是一位魔法使。
但是他發(fā)現(xiàn)了正張望著他們的枯樓，這位做出了破壞任務目標之舉的二把手，站在一團模糊的金光之前，遠遠地望了過來。
“他在那里！”
那人大喝一聲，絲毫沒去在意自己的吼聲會不會把剛暴露身形的背叛者嚇跑。
他們因為這位二把手的行為，失去了接近信仰的機會，或許還會讓偉大的“黑之首領”對自己失望，被趕到注定回不了希頓爾達的戰(zhàn)場前線，終生面對純白那邊的煩人家伙。
這是誰都不想面臨的未來，也是他們感到憤怒的其中一個原因。
更多的其實是莫名其妙——似乎有什么人在他們的心上撩了一把，留下了痕跡、埋下了種子，并順便澆灌了供種子生長的水以及祝福。
另一邊，救濟者們實際上也感到異常地困擾。
不久之前得到了鉆石魔法使的指示，他們將把這伙瘋了一般的異鄉(xiāng)人的舉動視作“黑”一側(cè)的主動挑釁，鉆石魔法使會親自出手。
或許，這還意味著準備已久的某樁事情要正式開始了。
“這也算是……神明的影響吧？”
D-D潛入腳下的陰影中，他已經(jīng)沒必要繼續(xù)在庫諾爾蒂城中停留下去。
“算了，我也應該高興一下?！?p> 枯樓沒有選擇用促進戰(zhàn)爭爆發(fā)來獲取巨額能量的方式來創(chuàng)造入口，已經(jīng)是在同“原罪神”的身份進行了抗爭。
泥狀的陰影剎那間與地面融為一體，然后便再也分辨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