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靳也有想笑的沖動,但他沒有笑出來,不是在拼命忍,而是在他看來,這更像是種苦笑。他吁了口氣,說道:“屬下愿聽將軍的重點。”
雷開甲呼呼喘著粗氣,良久才恢復(fù)平靜,道:“眼下敵人重兵圍困,僅昨夜一場破襲戰(zhàn),我方便已損失近千人,長此以往,就我們這支兵馬恐怕要盡數(shù)折損在此,本將軍想聽聽眾位將軍的意見?!?p> 其實楊靳心知肚明,在雷開甲召開此次會議之前,定是先征詢了其部下的建議,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才召開此次中軍議事。說到底,不過是想聽聽楊靳的主意。既然雷開甲挑明了話題,楊靳也不再拿捏架子,他若不愿出主意袖手旁觀,也就不會參加這次會議了。
他微一沉吟,說道:“我的建議只有一條……”
眾人都憑了呼吸,側(cè)耳傾聽,唯恐自己的呼吸聲太重影響了眾人的視聽。只聽楊靳侃侃而談:“其實很簡單,歐陽雷重兵前來,我們?nèi)襞c之死扛,絕無勝算之機,甚至還會全軍覆沒。一味死守也不是辦法,惟今之計只有……”
他故意稍微一頓,看了看眾人那一張張期待的臉,才發(fā)出了震耳發(fā)聵的言論:“突圍出去直奔云瑤山,這也是唯一……”
我靠!
雷開甲這邊的將領(lǐng)腦中不約而同地浮起這兩個字。原先楊靳的建議便是如此,當(dāng)時被雷開甲無情的否決,如今楊靳卻是故策重提,難道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其實,這些將領(lǐng)莫要說別的辦法,就是什么辦法也沒有,但都希望楊靳能拿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法子,此時當(dāng)然有些失望,失望之余還在嘆息,更有甚者在想,難道楊靳當(dāng)真要拿雷開甲當(dāng)猴子一般耍?如果雷開甲被當(dāng)做猴子,他們又是什么?想到這些,他們的臉色難看起來,看向楊靳的目光也有了兇神惡煞的色彩。
雷開甲的臉色更是難看,剛聽了個開頭,便是眼皮一墜,粗魯?shù)暮戎梗骸昂昧?!?p> 楊靳當(dāng)即住了口,重新坐回椅上,看那神情,沒有絲毫沮喪,居然還有些神氣,竟似立了大功一般,真不知他這份底氣從何而來。雷開甲那邊的將領(lǐng)卻沮喪了,更失望了,真的失望了。
近幾日,楊靳屢立戰(zhàn)功,擊潰吳猛的大軍,還在萬軍陣前斬了吳猛,夜襲占領(lǐng)永定的計策也是出于他的手筆。眾將都對他抱有莫大的希望,當(dāng)此圍城被困之際,更把他當(dāng)作了救命稻草一般,誰知他卻說出這等沒有意義的話,教他們怎么不失望?
誰都會想到突圍,很自然的就會想到,問題的關(guān)鍵是怎么突圍,楊靳卻沒說,也是雷開甲不讓他說,因為雷開甲著實憤怒了,已經(jīng)出離了憤怒,聲音中氤氳著憤怒的味道:“又是云瑤山,你還想著占山為王,簡直爛泥扶不上墻!”
楊靳想笑,笑在心里,滿是苦澀,說不出的苦澀,比苦瓜更苦比黃連更澀,但他什么也沒說,只靜靜的聽著,任由雷開甲謾罵。但雷開甲沒有罵下去,而是揮揮手,一臉的失望落寞:“都下去吧?!?p>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起身離坐,默默往外走去。剛走出幾步,雷開甲又發(fā)了話:“楊靳,你還是去做你的軍械大總管吧,唉!”這一聲嘆息,令眾人脊背發(fā)涼,一直涼到心底。這不是恐懼,而是莫大的失望。
爛泥扶不上墻!
誰是爛泥?楊靳沒有對自己失望,反而很愜意,走出軍帳的時候,他都有些想笑了??瓷先ラ_心活潑,臉上洋溢著歡暢。雷開甲麾下的將領(lǐng)看在眼里,都在嘆息搖頭,城池被困得水泄不通,他竟然還開心得這么喪心病狂,他特么真是喪心病狂嗎?
爛泥——腦海里剛出現(xiàn)這兩個字,那些將領(lǐng)便打消了這個想法,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心里異常沉重,尤其是望著城下那一片黑壓壓的敵軍的時候。
雷開甲更是心情沉重。他作為主將,當(dāng)此危難之際,竟是想不出半點辦法。自己這支義軍還剩不到五千人馬,其間還包括一些剛招募入伍的新兵,戰(zhàn)斗力極其薄弱,如何能抵擋歐陽雷這兩萬多州兵?出城一戰(zhàn),不過是送人頭。他雖是自認(rèn)所向無敵,但也知曉兩軍對陣不是單挑,自己再勇武,也敵不過這兩萬多人馬??v是自己體內(nèi)用之不竭,但敵人放箭呢?
他喟然長嘆,心情煩悶之極。副將王琦走近身來,說道:“將軍,眼下可怎么辦呀,死磕下去終不是辦法,況且主公還……”
雷開甲揮手打斷他的話,滿眼的落寞中又透出些許微弱的希冀之光,語聲也變得鏗鏘有力:“命楊靳從北門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