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靳吃了一驚,這漢子好強勁的力道,一拳便打死了這頭猛虎,用“力大無窮”四個字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武力爆表,已臻人體極限。
這漢子轉過頭來,楊靳便看清了他的面目。一臉忠厚,眉目間流露著一股剛毅之色,除此倒無特別之處。身軀健壯,卻不算高大,不過十八、九歲模樣,滿是孩童氣。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便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拳打死了猛虎。楊靳突然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好不容易止住受驚的戰(zhàn)馬,迎上前來。
那漢子回頭拎起鐵扁擔,走過去將老虎伏在肩上,嘴里還不住嘟囔:“見了你爺爺還敢跑,差點追不上你,你爺爺好久沒吃貓兒肉了,你想跑到哪里去,乖乖?!?p> 楊靳聞言不僅沒笑,還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漢子一手拎著鐵扁擔,肩扛猛虎,負重逾千斤,但這漢子卻渾不覺有異,家常便飯一般。楊靳自忖也能做到,卻絕無他這般輕易,心下著實欽佩。
那漢子走到近前,笑呵呵的對楊靳道:“幸虧遇到的是我,要不然你的小命就丟在這里啦?!?p> 楊靳絲毫不以為忤,抱拳:“多謝壯士出手相助,楊靳感激莫名。”
那漢子抬起頭打量著楊靳,問:“你叫楊靳?”楊靳點點頭。那漢子又問:“你為什么叫這么個名字?”一問一答,楊靳便覺出這人毫無機心,笑了:“這名字有何不妥嗎?”
那漢子歪著頭想了一陣,說道:“倒也沒什么不妥,就是我不明白——咦,你是個將軍?”
楊靳呵呵一笑:“義軍的小首領?!蹦菨h子眼前一亮,似乎來了興致:“義軍?起義的軍隊?”
楊靳點點頭:“正是?!蹦菨h子追問:“起義是不是造反?”楊靳道:“對呀。”那漢子登時一臉興奮,叫道:“造反好,我早就想造反了,可是主人不肯,還罵了我一頓,讓我老老實實的砍柴。唉,砍柴有什么意思,我還是想造反,殺死欺負主人的王鄉(xiāng)紳,打死那欺壓百姓的趙員外,砍下師爺那廝的狗頭,看誰不順眼就把誰的腦袋擰下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想想就很快活,哼哼。不過,砍柴也能吃上肉,老虎肉,有誰吃過老虎肉,嘿,我就吃過!”
楊靳聞言有些哭笑不得,說道:“你家主人不讓你造反,是他的不對。如今百姓的日子都維持不下去了,造反也是迫于無奈。對啦,你之前也吃過虎肉?”
“當然?!蹦菨h子一臉自豪,“我經(jīng)常吃。近幾年,這附近山上的貓兒都讓我打絕了,它們一看見我,嚇得掉頭就跑。很多人都害怕貓兒,其實不過如此。”
楊靳笑了笑:“別人哪有壯士這等神力??!”那漢子擺擺手:“你也別叫我壯士,我有名字,叫做李孝直?!?p> “李孝直?”楊靳覺得這名字好生熟悉,倒似在哪里聽過,問,“你家就在城里嗎?”
李孝直道:“是啊,我家主人便是城西的李員外,你認得他嗎?”
楊靳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名字如此熟悉,他曾聽李員外門下那個死去的老奴說起過。但楊靳卻有些不解,李孝直武力驚人,為何甘心做人家的奴仆。他便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李孝直告訴他,他自幼父母雙亡,成了棄嬰,是李員外將他撿來的,并一手拉扯大。李員外膝下無子,老伴又走得早。他雖是下人,但李員外卻視他作親兒子一般。
楊靳已然打定主意,決心收下他這員虎將,說道:“回城的這一路還很遠,你把虎放到我的馬背上,也能稍稍輕松一些?!?p> 李孝直剛走出兩步,那馬兒便嚇得不住嘶鳴不住后退。李孝直憨憨的一笑說:“你的馬兒怕我的貓兒,我還是挑著吧,也不算沉?!闭f著便用扁擔挑起了猛虎,一頭是猛虎,一頭是干柴。這份重量已達一千好幾百斤,但李孝直卻未顯出半點吃力的模樣。楊靳不由地暗挑大拇指,收下此人的心意更加堅決。
李員外見到二人一同前來,也不免有些驚詫。楊靳道明來意,要將李孝直帶到軍中歷練的想法合盤托出。李員外自是心下不愿,畢竟如今他只有李孝直一個親人了,但想到李孝直終不能一生做個樵夫,為其前程與生計考慮,也只得同意。李孝直得知楊靳便是主人的救命恩人,自是一百個愿意,更是死心塌地的追隨。況且,他本就想造反,誰也不甘心一輩子做個樵夫。楊靳不肯,李孝直自然也不肯。
李員外一再囑咐楊靳要善待李孝直,他可不愿這唯一的親人有失,也是舍不得。須知這是亂世,疆場之上刀劍無眼。李孝直雖是生性駑鈍,有時還有些呆傻,但為人誠懇篤實,從不耍心機。這一點楊靳自是深信不疑,臨行前又掏出二十個金幣交于李員外。
李員外起初不肯接受,但經(jīng)不住楊靳的執(zhí)意堅決,也只好收下。藍嫣給的那一百枚金幣,楊靳花費不多。對他而言,能得到李孝直這樣的虎將,遠非幾十個金幣可比,心下喜不勝收,樂呵呵的領著李孝直回了營房。
楊靳剛給李孝直安排好住處,便聽軍鼓咚咚聲響,當下交代了鐵雄幾步,便直奔縣衙中軍帳。
李孝直就這么一手拎著鐵扁擔,一手扶著肩上的吊睛白額虎跟隨楊靳而來,自是吸引不少兵將的目光。鐵雄吩咐手下兵士給李孝直準備被褥,李孝直卻說他餓了先吃飯。鐵雄打量著那頭猛虎,心道長這么大還沒吃過虎肉呢,這下可要嘗嘗鮮了。很快,食堂里便傳出一股從未聞到過的肉香,一張斑斕的虎皮掛在門前的橫梁。李孝直卻說他不愛吃貓兒肉,先來十斤牛肉開開胃,上好的醬香烈酒來一壇。
呂德端坐中軍,說道:“據(jù)探馬來報,一日之間州兵統(tǒng)領張掖便連下三城,不日便會到達,還命吳猛為先遣,率一萬大軍前來,最遲一兩日便到城下,諸位有何破敵良策?”
曹正立時起身:“稟主公,常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末將愿率一支兵馬,與吳猛決戰(zhàn)!”
呂德一臉悻悻之色,說道:“這吳猛號稱張掖帳下第一悍將,武藝不俗,況且領一萬兵馬,我們全部兵馬還不足九千,如何能敵?縱是將士勇猛,也必是兩敗俱傷,又如何迎戰(zhàn)張掖?”
曹正無言以對,黯然歸座。一時間,四下里鴉雀無聲。楊靳猜測呂德必是想好了破敵之法,當下說道:“我等愿聽宗主號令!”
呂德點點頭,起身將手一揮:“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