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長靜齋,左湫才想起來一個人。首先這個人有一定的權(quán)勢,可以在一些需要權(quán)勢的地方幫到自己。其次這個人看起來應(yīng)該很好相處,說服她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最后,這個人對自己的印象應(yīng)該“還不錯”,自己不會對她產(chǎn)生威脅。嗯,應(yīng)該可以。
坐下喝些水,敏兒過來給她送來一盤切好的蘋果,看著左湫吃了,敏兒問:“左姑娘,今天出去玩的開心嗎?”
左湫揉揉突然間隱隱作痛的肩頭,道:“還成。”說完她看了看敏兒,問:“誒,敏兒,我還沒問你呢,你家是哪里的???”
順著左湫的意思坐在旁邊,敏兒歪著頭說:“敏兒家里是……天津的?!?p> “天津?那好遠(yuǎn)啊,卞京這里到天津很遠(yuǎn)吧?”
“嗯,我——敏兒原本是天津的,六歲的時候被人拐子拐到擁城來的,在那里十多年了,早就忘了家里是什么樣的了?!?p> 左湫想了想,問:“你一點也不記得家里是什么樣的了嗎?那你還記得你家里可還有什么人嗎?”
敏兒搖搖頭,“不記得了,再說了,都十多年了,家里有什么變故,我哪知道啊?!?p> “也對?!弊箐新еO果,順手遞了一塊給敏兒,敏兒很自然地接了過去。左湫想著事情,沒有注意到什么不對,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敏兒也察覺到不對了,她立刻起身十分恭敬地感謝左湫給她這塊蘋果,態(tài)度恭敬到了極點。左湫盯著她,說:“本來就是你給我吃的蘋果,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你怎么反倒謝起我來了?”
敏兒彎腰謝道:“左姑娘是敏兒的主子,敏兒為主子削蘋果切蘋果都是敏兒的職責(zé)。左姑娘愿意分一塊蘋果給敏兒,是敏兒的榮幸,是左姑娘看得起敏兒,敏兒自然得感謝左姑娘?!?p> “哪有那么麻煩?!弊箐袙吡艘谎弁饷娴臐u漸黃昏的院子,心中嘀咕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道:“咱們都是人,你不是高貴者,我也不是,咱們沒什么分別?!?p> 敏兒不說話,左湫也懶得解釋。只是看著敏兒離去的背影,左湫心中難免有些奇怪。剛剛敏兒坐下和她說話的時候,實在不像是一個古代的奴婢在和一個“主子”說話的樣子,她說話時不自主地使用“我”,接受水果的時候太過自然,實在太像是……普通朋友之間交談——就像是她在自己的時代的時候和朋友說話的樣子??墒牵约涸趺磿忻魞菏呛妥约阂粯拥默F(xiàn)代人這樣離奇的想法?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怎么可能會只是一個奴婢呢?雖然說現(xiàn)代人到古代也不過如此,不過是想法先進(jìn)了一點點,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呢?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一個人坐了一會兒,感覺有點無聊,想了想自己還要培養(yǎng)“好朋友”,便跟敏兒說了一聲出門去了。
左湫雖然眼睛不太好,但是方向感一向不錯,上次去過暖凌閣,路線還記得大差不差,所以這次她徑直往那邊去了。她出了門之后直接奔往目的地,實在是太過迅捷,以至于葉緒隨后來找她,敏兒急忙奔出門都沒有看到她的蹤影。
跌跌撞撞到了暖凌閣,已經(jīng)是有點黃昏之意的時候了。那個時候蘇側(cè)妃正在和落樂坐在院子的花架下面一邊賞花一邊刺繡,說說笑笑,很是溫馨自在。左湫站在門口等人進(jìn)去通報的時候,看到這一場景,心里有了點低低的惆悵。察覺到自己這個惆悵的時候,她感覺很奇怪——惆悵?自己惆悵啥?為什么要惆悵?好莫名其妙?。?p> 還沒等她想明白,通報的人已經(jīng)回來了,跟她說側(cè)妃娘娘已經(jīng)知道了,在花架下面等她。跟著來接她過去的落樂繞過兩個小假山,落樂謹(jǐn)慎地看了她一眼,說:“娘娘在里面等你?!?p> 左湫點點頭致謝,順便問:“我記得你好像是側(cè)妃娘娘的貼身近婢,怎么,你不進(jìn)去嗎?”
落樂搖搖頭,說:“左姑娘進(jìn)去就和娘娘說話,落樂不方便在場?!?p> 左湫呶呶嘴,想道:這才是古代的奴婢正常該有的反應(yīng)吧。
想畢,她一揮袖子,走進(jìn)花架去尋那個等在花影之中的側(cè)妃娘娘了。
暖橘色的陽光從飛檐之下漏過來,懶洋洋地灑在花架上的藤蔓和花上,被不甚濃密的枝葉攔住了大半,落在花架下的人身上的便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花影。斑駁陸離的花影之下,執(zhí)著繡花針和繡繃的,正是那個眉眼溫柔的蘇側(cè)妃娘娘,蘇家兩兄弟的姐姐蘇映達(dá)。
這樣溫柔安靜的場面,左湫忍不住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心底深處也蔓延出一絲溫柔,生怕自己太過魯莽,打破了這美好的安然。
輕緩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蘇映達(dá),準(zhǔn)確來說她聽到花架之外的言語聲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左湫到了。她放下繡繃,把繡花針插在線團(tuán)上,看向左湫,笑道:“左姑娘來了?!?p> 左湫不自主地報以溫柔的微笑,道:“嗯,側(cè)妃娘娘好?!?p> 說完,才意識到現(xiàn)在是金夏王朝的時代,自己應(yīng)該給她行禮的。于是她學(xué)著敏兒見到自己時行的禮的樣子給蘇映達(dá)見禮。蘇映達(dá)受了之后,趕忙站起來扶住左湫,說:“我見你平常見殿下亦不曾行禮,如今見到我卻要行禮,我心里實在惶恐。按照你我現(xiàn)在的身份,我確確實實該受你這一禮,所以這次我不阻攔你。但是今后你見到我,實在不需要行禮?!?p> 左湫搖搖頭正色道:“不不不,我不向葉緒行禮是有原因的,他和我之間過節(jié)大,我不想給他行禮??墒悄悴灰粯?,你是側(cè)妃娘娘,我呢,頂多算是個平民百姓。平民百姓見到太子側(cè)妃怎么能不行禮呢?”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蘇映達(dá)哪里敢讓太子殿下放在心里的人給她行禮啊,她連連阻止,“那也不對,若是嚴(yán)格來說,左姑娘你算是太子殿下帶回來的客人,算是我們東宮的貴客。既是如此,我怎么敢讓貴客給我行禮呢?”
得,這下也不論身份了,直接按照葉緒來論了。左湫心中知道這里的人都聽葉緒的,也就不再說什么,微微笑了笑算是過去了。她俯下身子湊近繡繃看了看,看清楚繡繃上繡的花樣,便拿起來問:“誒,這個好像是叫鴛鴦是吧?”
蘇映達(dá)點頭道:“對的,這是個老花樣了,鴛鴦戲水?!?p> 左湫摸了摸平滑的繡樣,忍不住感嘆:“哇塞,你繡的這么好??!”
蘇映達(dá)剛要謙虛,一道清亮的嗓音先攔住了她的話,“這種平繡再平常不過,怎么左姑娘仿佛沒見過一樣?哦,本宮曉得了,看來是左姑娘平常吃穿用度都是極上好的物件,所以才沒見過這樣平常的繡法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