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兩只眼睛瞪得囫圇,“瞎說,我表哥要是不喜歡你,怎么會對你這個樣子?往日里可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待我表哥呢!再說了,他可是太子殿下,誰會不喜歡太子殿下啊。我看啊,你就是嘴硬!”
左湫懶得跟她理論,這種事情越講越麻煩,于是干脆用手指把耳朵堵起來強(qiáng)迫自己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
娜娜倒是不怕尷尬,一路上對她的表哥是一通夸,夸得那是天花亂墜,仿佛“天不生葉緒,萬古如黑夜”一般。一直到了元家巷子口,才匆匆忙忙停下來跑了出去。左湫看她出去了,長嘆一口氣,把耳朵拿下來,感慨道:“我還以為這是個跟初越差不多的主兒,沒想到比初越還要更勝一籌??!”
活動活動身子骨,剛想把馬車簾子掀開叫過來云達(dá)說些事兒,就看見葉緒躍上了馬車進(jìn)得車內(nèi)來。左湫悻悻地縮回來手,搓了搓手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葉緒上來之后問找了個合適的位子坐的停當(dāng)了便告訴駕車的人往東宮走去。左湫不解:“這不是郡主的車嗎?你不等她了?”
葉緒側(cè)側(cè)身子通過簾子看了看元家的府門,道:“娜娜和元家的表小姐關(guān)系不錯,她們要說上一會兒話,回去之后有元家的人會送她。”
“哦?!?p> 聽著馬車壓過青石板路,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狹小的馬車之內(nèi)突然有了很空很大的距離感。葉緒看著縮在角落里的左湫,靜靜地看著她的目光落在不知何處,靜靜地看著她不知為何事失神。他有很多話想問她,但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問,她在大街上說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她和他之間,好像真的有了些什么不知名的去也去不掉的東西。那東西超出了他的預(yù)料,導(dǎo)致他現(xiàn)在不上不下處在一種尷尬的境地,讓他自己也煩躁的很。
左湫縮在角落里半天,眼見著就要到東宮了,她出聲打破了尷尬的安靜:“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葉緒咳了咳,看她一眼,想了好久,說:“有,但是不知從何問起?!?p> 左湫稍稍舒展身子,說:“從現(xiàn)在起到東宮,到你的地盤,這是你最后問我我會如實回答的時間。到了東宮之后,你再問我,我是不會回答你想要的東西的?!?p> 葉緒只看著她,隨著馬車微微的顛簸搖晃,不語。
左湫看著他,看著看著突然笑了,問:“你是不是不知道該問什么?我給你提個醒吧——比如,我為什么非要把你從蒙哲帶出來,不惜以一死為代價?!?p> 葉緒眼睛動了一下,仿佛是懂了她什么意思,他問:“你之前在蒙哲……”
他停了挺長時間,左湫很有耐心地等著。
“說的是真的嗎?”
他這句話涵蓋的范圍未免太廣,一時間左湫理不出來頭緒。在蒙哲她說過很多話,有真的有假的還有為了唬住池鑒他們半真半假的,葉緒這突然問這么一句,她真的想不出來他指的是那一句:“能不能具體點?”
“那天晚上,你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那個晚上。
那個原本是她的生辰,卻被卓羅倩攪得一團(tuán)糟的那個晚上,那個半夜里起了風(fēng)落了雨的晚上,那個一瞬間風(fēng)云變換的晚上。
左湫眨了眨眼睛,低低地道:“真的。”
葉緒嘴角一動,微微笑了,然而隨之他又問:“那為何后來……”突然間就不喜歡了,仿佛從來沒有過一般。
左湫看著他,笑了,說:“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說了什么吧,就是睡下去之后,我知道你沒睡著?!?p> 眼眉一低,他細(xì)細(xì)想起來。
“我說,我膽子小,你別讓我一個人瞎猜,我怕。我知道那種仿佛得到的假象對人的傷害有多大,所以我跟你說你喜歡不喜歡都一定跟我說,我知道了會自己離開的。你跟我說的很清楚,你說你不可能會喜歡我?!?p> “我跟你說了那是因為局勢我不能——”
“我當(dāng)真了?!?p> 左湫看著他,說:“我知道我不過是你棋局里的一顆棋子,我沒有發(fā)言權(quán),我不該想那么多。你是太子,是我逾矩了,是我錯了,我走?!?p> 葉緒身形微動,想走到她身邊去,可是她看向他,眼神冰冷如雪,淡漠如塵,“既然我認(rèn)錯了要走了不妨礙你了,你為何要反過來框騙我,要將我囚禁起來?我身上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為何還不將我丟掉?”
葉緒怔住,“原來我之前說的那么多話你一句也沒聽進(jìn)心里去。”
“哪敢呢,您是太子殿下,您說的什么話人們不得當(dāng)成金科玉律捧著啊?!弊箐械Φ溃骸爸徊贿^啊,葉緒,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你何必呢?”
“你不信我?”
“事到如今你要我怎么信?”
“我——!”
馬車慢慢停下來了,東宮到了。
她說:“這世間多少人每天要說多少話,誰也記不清誰曾經(jīng)說過什么。哪怕是我剛剛說的這幾句,也將隨風(fēng)而逝混入塵世之間不見蹤跡。誰記得誰啊。葉緒。從現(xiàn)在開始你走下馬車踏進(jìn)東宮,你還是你金夏王朝太子殿下顏壽緒,我依舊是葉城郊外無名無姓的鄉(xiāng)野女子,我們之間沒有關(guān)系。你不記得我,我也不記得你?!闭f完,左湫動身下馬車,動作信心滿滿,仿佛出了馬車就能立刻離開卞京一般。
葉緒坐在馬車邊,看著她的舉動,落寞哀傷之余不免好奇,“你是哪里來的這等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立刻離開東宮離開卞京?”
左湫搖搖頭,不理。
葉緒便伸手一拽,將她拽倒在自己身上,道:“有沒有關(guān)系,不是你說了算的?!?p> 左湫反應(yīng)更是奇怪,仿佛料到葉緒會攔下她一樣,倒下去之后直接順勢睡下了。等葉緒察覺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睡得很熟”了。
突然間想到什么,葉緒一邊給左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一邊掀開簾子向外看去——正常得很。
云達(dá)見葉緒如此舉動,走近問:“怎么了?殿下?”
朝四下仔細(xì)看了看,葉緒道:“你去查查最近一段時間入城的人,看看是不是有人混進(jìn)來了?!?p> 云達(dá)走后,葉緒也不下車了,直接讓車夫把馬車趕到后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