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目”晚飯后總會蘑菇著不走，不是喝水就是閑聊，近來還會幫著一起收拾殘局。大家心里都明鏡似的，他在找時間和文清說話。
這一天，當最后一撥客人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9點多了。“虎目”收拾著碗筷湊到了文清旁邊。
“聽說隔壁的王玉峰把店盤出去了，他自己到市里邊去了，他可真是能來來回回地窮折騰”。
“努力改變現(xiàn)狀，難道不好嗎？”
“也不能說有多么得不好。生活嘛，就那么回事，差不多就得了，何必那么要樣。”
“你出來打工，不也是在改變自己的生活嗎？這里畢竟和在老家比，是另外的一種生活?！?p> “這算什么改變呀。我以前認為通過上學(xué)可以改變我的命運，我那么刻苦，可是偏偏被命運捉弄。第一年高考我差分數(shù)線三分，又補習(xí)了一年結(jié)果差了兩分。你說有多邪性。所以我信了那句話：不怕你小子生得靈，就怕老天爺摁著你的頭。從那以后，我徹底灰心了，對對付付過吧?！?p> “你從現(xiàn)在就開始對付，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呢？”
“走一步看一步，得過且過吧?！?p> 和“虎目”的談話，讓文清的心里無緣無故沉甸甸的。他才二十出頭的人，為什么說話總是老氣橫秋的，對一切都不報希望，那他自己生活的樂趣又會在哪里？她在內(nèi)心深處把“虎目”的話打了個大大的錯號。
天色更晚，文清搶過“虎目”手里的拖布，讓他回去休息?！盎⒛俊闭０椭劬?，想不清楚一向文文靜靜的文清，今天為何這么堅決。最后也只得妥協(xié)了，摸不著頭腦地離開了飯店。
“虎目”剛出門，小山子就湊了過來。
“姐，我不喜歡他。他吊兒郎當?shù)?，一副沒骨頭的樣子，就會酸溜溜地說話。還愛臭顯擺?！毙∩阶訐P起臉望著文清，不屑地撇了撇嘴。
文清捏了捏小山子的下巴，“快洗洗手，看你的書去，你不是要好好學(xué)習(xí)嗎？”
小山子沖文清扮了個鬼臉，“姐，我這就去。我就是不喜歡他，我喜歡你。”小山子說完跑進了自己的“小狗窩”。文清看著小山子的背影，心頭掠過些許愉快。小山子變得活潑、開朗了許多。
躺在床上，文清難得地失眠了：玉琴、王玉峰、紅萍、建民、“虎目”、小山子走馬燈一樣在她的腦海里旋轉(zhuǎn)。玉琴掙扎過，終點又回到了起點；王玉峰不斷尋找機會改變自己的生活；紅萍抓住建民想跳出農(nóng)村；建民守著小店優(yōu)哉游哉；“虎目”在高考失利后喪失了信心；小山子要自學(xué)尋求幫助。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人，卻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或活著、或努力地活著。
文清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尋找自己的出路。但她清清楚楚地意識到：現(xiàn)在的生活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想要的生活里會有書香、會有詩意。她朦朦朧朧地感到：小山子的身上有著自己的影子。盡管那影子模糊得近乎飄忽，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小山子像極了幾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