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樂聲聲,飲宴依舊。
混天妖圣父女與韓浞主仆在上方聊得興起,底下眾多被混天妖圣請來的賓客們也各自歡騰。
這些凡夫俗子都是頭一次被請了赴神仙盛會,又哪里識得什么赤帝妖師,混天大圣的,皆只以為是得了此生不遇的仙緣。
只顧得眼前看不盡的仙宮景致,杯中飲不盡的瓊漿美酒,樂得逍遙!
有那心思活絡(luò)的,還不乏想往選婿招親上面動一動腦筋。
而眾賓客當中,唯有一人,此刻卻是悶悶不樂,一臉的愁容,面色慘淡地將那瓊漿,給飲做了苦酒。
這說得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韓浞見過的那匪兵首領(lǐng),蘇慶。
往日里,這青年從未遇過什么神仙,倒不知是否時運不濟,卻總是讓他撞上些兇狠妖怪。
雖則每次都能夠化險為夷,但也皆是驚險萬分,遇上過幾次高人相助,還有幾回不知為何,那妖怪便被他不明所以地躲了過去,撿回的一條性命。
像先前被他以祖?zhèn)鲗殑硕葑叩哪穷^狼妖,在蘇慶一生所遇妖邪當中,堪稱墊底,即便五百匪兵已然死了近半,但他還是生出了“從未能有這般好對付的妖怪”的念頭來!
便是如今,蘇慶也不認為自家能有什么好運,被神仙請來赴宴。
心中不斷猜測,那坐在上頭的云中國主,只怕也是一頭兇猛妖怪,這宴恐怕也不是好宴,別不是如那“鴻門宴”、“群英會”一般,憋著算計來客……
還別說,蘇慶這一猜,便算是中了一半。
上頭那混天妖圣何止兇猛,簡直是天字能排到頭幾號的大妖,遇上了這位,蘇慶這隨處見妖的人生也算是迎來了巔峰!
“舅舅,這仙宮景色真好看哩!”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忽然靠近了蘇慶,拉著他的臂膀說到。
蘇慶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家外甥,也只能苦笑以對。
他見慣了妖物,遇上什么也能看得開,左右不過是一條性命罷了,反正也是先前不知多少次撿回來的,并不稀罕。
可唯獨自己這外甥,這回不知道為何,竟與他一并被請來了赴宴。
如今蘇慶不禁想到,若是外甥有了個三長兩短,他姐夫一家便算是斷了香火,到時,蘇慶自問是斷無面目,去九泉之下見了自己的姐姐、姐夫!
看了看自家外甥這天真赤子模樣,蘇慶無奈心中苦笑,然后也只得板起臉面,朝著許朔訓斥道:“朔兒,不要胡鬧,這宴會只怕不善,須得處處提防小心!”
許朔只不過一十四五歲少年,原本是洛陽城中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官宦子弟,去歲家逢大難,被母親領(lǐng)著逃到了邊關(guān),尋到了自家舅舅,武威郡鷹揚司馬蘇慶。
哪想到,才到邊關(guān),母親就突發(fā)急病過世,舅舅便領(lǐng)著他出關(guān)做了匪。
從那時候起,許朔就一直被蘇慶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這少年見識過自家舅舅領(lǐng)兵作戰(zhàn)時的威風,也親眼目睹他獨斗狼妖時的武勇,加之身邊又只剩這么一位至親,往日里對蘇慶也是言聽計從,順遂乖巧。
如今聽舅舅提醒教訓,許朔立刻就收起了才稍稍顯現(xiàn)出的一絲少年心性,不再貪圖好頑,重重地一點頭,稚氣未脫的面上立刻掛上一縷凝重神色,向蘇慶說道:“朔兒知道了,一切都聽舅舅的!”
見外甥懂事,蘇慶也不禁欣慰頷首,當下便放下酒杯,也不飲酒了,反而四處觀望著這盛宴,想看出些紕漏破綻,蛛絲馬跡來。
不過他先前才剛?cè)胂瘯r,就已經(jīng)將周遭細細打量了個遍,就是因為全無所獲,才在那里喝起了悶酒,這會兒又能察覺出什么破綻來?
且不管蘇慶在下面怎么思量著,上頭韓浞見這宴會已然開席了半天,但卻遲遲不入正題,便不由向混天妖圣問道:“之前聽聞使者傳話,說國主此番乃是招親選婿,卻不知是否珠兒公主想要覓得良配,才廣邀了這些才俊作客貴國?”
混天妖圣聽問微微一笑,還沒來及回話,便被一旁的云珠兒搶過話頭,向著韓浞說道:“師兄莫要打趣小妹,此番我父招的實不是女婿,而是孫女婿!”
說著,這珠兒公主向宴會場中一示意,指了當中正在起舞的白衫少女,向韓浞道:“那便是小妹侄女霞兒,乃是先長兄風翮太子獨女!”
韓浞這才明白了誰是宴會主角,看著那云霞兒公主也是一陣點頭夸贊,說道:“霞兒公主舞藝出眾,倒是韓浞生平僅見,只怕比起月宮嫦娥也未必稍遜了!”
混天妖圣本來一直是滿面微笑,儒雅溫文,此刻聽得韓浞這話,卻是忽然“哈哈”一聲,像是笑得甚是開懷,且一邊笑,還一邊不住搖頭。
就連妖圣身旁的云珠兒公主,也是一時忍俊不禁,掩面巧笑起來。
韓浞剛要不明所以,但轉(zhuǎn)瞬間就突然醒悟過來,此刻白即墨也是靠近了他,向他輕聲耳語道:“公子難道忘了,娘子便是太陰星君,廣寒宮主!”
他自家其實剛才已然察覺失言,如今又被白即墨提點,立刻便顯出了窘態(tài)來。
無法,只能強笑著,朝了混天妖圣父女拱手賠禮。
妖圣也知道他才剛聽聞母親舊事,一時之間還未適應(yīng),所以才說出這么一句以他的身世看來,像是往自己家臉上貼金的話,是以從一開始,這妖圣便只把韓浞這話給當做了一樁詼諧趣事,自然也不會去與他見怪。
不過這云中國主也是好打趣得性子,得了機會,也不免調(diào)侃韓浞一句,說道:“霞兒這舞藝只能說得了了,哪里能夠與廣寒宮諸位嫦娥相提并論?倒是賢侄往后若能關(guān)照成全,將她引入廣寒門下,那老夫才當真是感激不盡!”
韓浞聽這妖圣打趣,當下就面現(xiàn)慚愧,搖頭苦笑。
他自家山門還沒有著落,哪里敢去胡亂答應(yīng)別人的前程?
而且即便他將來修道有成,就算是成就了純陽真仙,又如何能夠往別家門派的收徒大事上隨意置喙?
難道未見,即便是他母親劉閬苑,轉(zhuǎn)世重修功成之后,也沒往月上廣寒宮去,反而是尋到了外祖母紫光夫人在海外大荒山九光嶺的道場?
韓浞雖不知這些前輩仙人們到底是有的什么顧忌,或是施展的什么算計,但禍從口出的道理他還是懂得,遇事加上三分小心也總不會有錯,便只是一個勁兒地拱手賠禮,卻不敢再多說半句。
鉆石交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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