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婢子們紛紛送來佳肴美酒,皆是用玉碗金杯盛了,這一席酒宴可說是豪奢富貴已極,便是韓浞出身大唐皇室之外最尊貴的上柱國府,除開皇家排筵,也沒見過哪一方大員能夠有這等陣仗。
酒過三巡,老翁就命侍婢去請了小姐來,那小婢答應(yīng)了一聲,就轉(zhuǎn)過內(nèi)房而去。
過了片刻,就見幾個奴婢仆婦,簇?fù)碇碇抟碌男履镒?,就從后面?nèi)房當(dāng)中轉(zhuǎn)過屏風(fēng),行了出來。
那新娘子一身嫁衣霓裳,自是華麗秀美,腰間環(huán)佩在行走之間也是作叮當(dāng)響,體外蘭麝熏香四散,嗅之沉香迷醉。
尤其纖足踩下一雙高底鞋,上刻蓮花瓣,內(nèi)填香屑灰,每踏一步,地下就留一個蓮花香?。?p> 這還有個說法,稱作“步步生蓮”,非是那步態(tài)最輕盈的女子,否則斷不能走出這般風(fēng)流韻味來!
見自家姑娘出了堂來,老翁連忙叫了過去,領(lǐng)著到殷鑒、韓浞二人面前見了禮數(shù),說道:“這是小女七娘,閨中小字嬌娜,快來見過兩位貴人!”
那嬌娜上得前來,朝著殷韓二人輕輕一拜,口中道:“嬌娜見過二位官人!”
這聲如黃鶯出谷,婉約清脆,耳聞之如沐春風(fēng)。
等殷韓二人回了禮,老翁才吩咐自家女兒到她母親身旁坐了。
韓浞被那黃七娘“步步生蓮”的花樣給晃了眼,感嘆這一窩狐貍精當(dāng)真是會玩兒,可比洛陽城中那些當(dāng)真的權(quán)貴豪門還要講究。
一旁的殷生卻是借空,去打量了一番那位新婚小姐。
只見這位不過十六七年紀(jì)模樣,薄施脂粉,淡掃蛾眉,鬢插翡翠鳳釵,垂戴明珠耳墜,容貌艷麗,世所罕見!
不過這殷生卻是真君子,不似那假道學(xué),觀瞧之時也是光明正大,不掩贊賞顏色,雙目之中卻無絲毫淫邪。
雖看得那新娘子羞澀掩面,卻也只是“咯咯”喜笑,未責(zé)怪他失禮。
“只奈何殷公將來卻是要為官作宰的,娶妻還當(dāng)娶嫻,顏色不出眾者尤佳,否則韓某還當(dāng)真想成全一樁美事,為殷兄納一房美貌妻妾呢!”
韓浞用手拐了拐身旁的殷鑒,眼角卻示意他往那內(nèi)房轉(zhuǎn)角看去。
殷生起初不明白他是何意,但循他暗示往那處一看,就見有三四個小娘正半掩身姿,躲在屏風(fēng)之后往他二人之處偷瞧。
卻是大半都將目光停留在了殷鑒身上!
其中有二三人,顏色風(fēng)流似還在今日成親的新娘子之上,當(dāng)真說得上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了!
按說該是男人都得高興地艷福,哪想這殷生卻像是被嚇了一跳,面色立刻潮紅起來。
最后只得用袍袖遮掩,暗暗低聲,拿了個怪罪語氣朝韓浞說道:“韓兄莫要與殷某玩笑,須知家父為殷某取字作‘鑒’,正是要殷某時時警醒,‘殷鑒未遠(yuǎn),在夏后之世’,須知那妲己與妹喜,相傳皆是狐貍精變化,最為美色誘人,殷鑒又豈敢貪圖色相,廢去功名學(xué)業(yè)?當(dāng)以思報國為本,勤以安民平天下為己業(yè)矣!”
殷生一番話說得韓浞捂嘴暗笑,知道這書生是心中羞赧,才借那一番學(xué)論來遮掩,卻也不去戳破,只在心中道:“那你可算是遇上了對頭,這不正是一窩子大小狐貍精!”
兩人就這么斟酌飲宴,那殷鑒雖只是一介書生,卻談吐不凡,頗有一些論觀,時常說得韓浞也連連點(diǎn)頭,便是以他縱橫三千年的見識,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當(dāng)真人才!”
酒正酣,宴色正濃,忽聽外邊又傳來一聲通報,道:“三郎的賀禮到了!”
那老翁一聽傳報,立刻就喜笑顏開,過來拉過殷生說道:“殷公還未見過,我這三郎卻是老漢一眾兒郎中最有出息的,如今才剛被一位本家老祖宗收入門下,當(dāng)做弟子!”
之前老翁已經(jīng)自報過姓名,說自家姓黃,族中行九,也就被稱一句“黃九公”。
今日出嫁的是黃家七娘,閨名嬌娜,配的是胡郎君江。
而送禮回家的這位黃家三郎,名姓卻不知了。
這黃三郎的賀禮也當(dāng)真是厚重,金銀滿器,珍珠斗量,翡翠玉石也多不勝數(shù),另有三個托盤,盛著三件特別器物,一看就知不是凡俗之物。
“法寶!”
韓浞眼前一亮,分明從三個托盤上察覺出了法寶靈氣。
而后自有小廝上來唱了禮單,前面金銀玉翠那些自不去說,已然引來宴上不少艷羨目光。
等到最后,將要唱那三件法寶大名時,忽聽廳外傳來一聲招呼,道:“黃三來遲,各位親朋恕罪!”
聽得是黃九公最出色的兒子黃三郎來了,殷生與韓浞都不由好奇,只等看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
片刻,就見一個年二十許,容貌不凡,氣度出眾,當(dāng)真一副大家公子模樣的青年走了過來。
黃九公高興地一接兒子,便又把他引到了殷生、韓浞面前,薦道:“這便是犬子無定!”
韓浞與殷鑒這才知道,原來這黃家三郎名叫“無定”。
黃無定上前與二人見禮,也是禮數(shù)周到,顧盼之間神采飛揚(yáng),當(dāng)真把一派名士作風(fēng)給學(xué)了個十足!
韓浞將這黃家一門,由老到小見了個遍,不由感慨道:“這都是一窩入世的狐貍啊,在他們眼中,艷羨人間的高門富貴,怕是要勝過仙家的長生逍遙……”
和殷韓二人見過了禮數(shù),那黃無定才又轉(zhuǎn)向新郎新婦,說了些勉勵持家的話,便又招呼了一聲道:“且看為兄給你們準(zhǔn)備了甚么寶貝!”
說著,便吩咐那三個抬著托盤的小廝來到面前,然后當(dāng)先掀開了第一件上蒙著的紅紗。
就見是一支龍鳳金環(huán)手鐲置于盤中,雕琢靈動,形制古樸,上嵌十八顆渾圓珍珠,但凡任何人只要看了一眼,便能感到滿堂的貴氣撲面而來。
黃無定見周圍賓客都被這寶貝貴氣金光晃了眼,也是微微自得,輕笑一聲說道:“這是我請了東海凌波仙子,從她那處求來的‘十八方水國棲金龍鳳鐲’,且看我寶物神通!”
說著,就見這黃家三郎將金鐲握起,渡了一道真氣過去,然后這龍鳳鐲上的十八顆明珠齊齊大放光明,憑空演化出了十八副水國圖像來!
只見那水國圖中,有鯨鮫遨游,蚌貝吞吐,魚蝦互斗,龜鼉巡逡;又有那海底珊瑚成群,奇峰連綿,暗涌波濤,萬象大觀!
“好寶貝!”
“妙哉,真乃當(dāng)世奇珍!”
“這黃郎這般本事,連如此了不得的寶物都求了來!”
……
……
堂中賓客見此景象,無不拍手稱絕,大加贊賞。
殷生也沒見過這般異象,雖則還能稍作鎮(zhèn)定,但口中也不住地嘖嘖稱奇。
韓浞卻是在一旁納悶開來,想到:“這些狐貍精的法寶難道都是拿來逗樂的?起得了什么用處?發(fā)得了什么神通?”
一邊作想,他還一邊暗自搖頭,直感嘆這中原之地的妖精鬼怪,日子過得也忒靡費(fèi)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