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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赤子之心

君略 飯粥五斛 3197 2019-10-23 09:00:00

  南宮昭終歸年歲小,且本也無父陪伴,是以雖曉得平日里的玩伴沒了親人,卻終究體會不到他們的苦痛,他只知那些愛來找他玩的哥哥姐姐們都不再來了,甚至他去尋他們,他們也多半不理睬他,好在這些日子,總有一人每日里都來陪他玩耍半日。

  暖風醉人,明明是玩鬧的好天氣,可再也沒人與他搶著蕩秋千了,南宮昭倒有幾分不習慣。但見他此時坐在那秋千上,身后一高大身影穩(wěn)穩(wěn)站立著,一手扶著那鐵索,輕輕晃著,一雙眼睛盯著正在把玩手中小木劍的小人兒,嘴角明明含著笑,眉心卻又有一點愁。

  南宮昭將那木劍在手里來來回回地比劃著,這是他昨日分離時提出的,想要一把不一樣的小木劍,韓芻夫便照著自己佩劍的模樣為他削了一把,他愛不釋手,只覺得比起他以往隨著母親去鎮(zhèn)上集市里買的那些都要好看呢。

  南宮昭收起小木劍,揚起小腦袋說道,“韓將軍,我到底要長到多大,你才教我騎馬呢?”原來這幾日,他什么都玩得膩了,便打起了白霜的主意。白霜生得高大,雖老邁了,于他小小孩童而言,仍是個龐然大物,他初時還有些怕的,漸漸的就熟絡(luò)了,連同對那馬的主人一般,竟也心生出幾分依賴。這些時日以來,他早就不怕這個男人了,他只知,他看似面冷寡淡,卻對自己有求必應,比母親還要溫和耐心幾分,他便更是肆無忌憚了,只是偏偏他想學騎馬,這人卻如何都不應的。

  韓芻夫望著他一雙烏黑大眼,只覺得他這副耍賴神情像極了他的母親,更心生幾分憐愛,便溫聲道,“十四歲?!?p>  南宮昭有些不滿,撒起嬌來,“為何???”

  “你娘也是那般大才學騎馬的?!?p>  南宮昭“哦”了一聲,心道,原來娘親是真的會騎馬,不是哄他玩的,又問一句,“韓將軍,你是不是很早很早就認識我娘了,那是什么時候呢,昭兒怎么不知道呢?”

  韓芻夫深吸一口氣,笑了笑,說道,“很久以前了,你娘像你這般大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p>  南宮昭歪著小腦袋似乎是在想,娘親像他這般大的時候的模樣,末了又問一句,“韓將軍,我娘親為何不喜歡你?她對你好兇,明明對別人都不是那個樣子的?!?p>  韓芻夫頓了頓,心道她對自己的不喜態(tài)度當真很明顯嗎,明顯到連個小小孩童都看出來了,“你娘對別人都很好嗎?”

  南宮昭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她教哥哥姐姐們讀書寫字,都不收銀子,她也教昭兒寫字,昭兒會寫自己的名字,也會寫娘親的名字,還有小福子和婆婆的名字,可是昭兒還想學會寫爹的名字,娘親卻不教我,”南宮昭瞬間失落起來,耷拉著小腦袋又問,“韓將軍,爹爹為何都不回來看昭兒和娘親呢,他不想我們嗎?昭兒都不記得爹爹長什么樣子了,小黎哥哥的爹爹也在營中當差,卻總會回來看他和他娘的?!?p>  韓芻夫的一顆心像極了一團在醋缸里泡了許久的棉花,又酸又軟,卻開不了口,只得撫著南宮昭稚嫩的小肩膀以示安慰,末了又將他抱了起來,徑直向著在一旁悠閑覓著草芽吃的白霜走去。

  韓芻夫?qū)⒛蠈m昭放到了白霜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馬,握住他小手一起拽著韁繩,白霜會意,便邁開四蹄在空地上小跑起來。

  南宮昭又驚又喜,卻不知懼怕,他小小身子靠著身后之人,只覺得又結(jié)實又溫暖,滿心的愜意,張著小嘴閉著眼睛,仔細感受著那馬蹄間的跳躍,不禁脫口而出問了一句,“韓將軍,你是不是就快要走了,你別走好不好?就留下和我還有娘親在一起,就像小黎哥哥的爹爹一樣,再也不走了?!?p>  韓芻夫低下頭,正撞上小人兒撇過身子投來的期待眼神,他勒住了韁繩,問道,“誰與你說我要走了?”

  南宮昭動動小鼻子,老實說道,“是小黎哥哥,他說他的爹爹和其他人會留下來保護這里的村民,你是大將軍,你不會留在這里的,你要回到軍營中去?!?p>  韓芻夫正色道,“你為何不讓我走呢?”

  南宮昭有些難為情了,轉(zhuǎn)過了身子說了一句,“你陪著昭兒玩,昭兒很開心,唔...你不用擔心娘親不喜歡你,我會為你說好話的?!?p>  韓芻夫忍住笑,“哦?你娘很聽你的話么?”

  南宮昭似乎也沒把握,只得小聲說了一句,“我會試試看的。”

  韓芻夫聞言,直笑得出了聲,一把將身前的人兒摟進了懷里,一只大手在他小腦袋上輕輕揉了幾下,南宮昭也伸出一只小手,柔嫩的手心蹭上男人布滿胡茬的下巴,癢得咯咯笑了起來,這一幕正巧落在了十數(shù)丈之外的女子眼里。

  赫羽望著馬背上一大一小,還是瞬間模糊了一雙眼眸,心頭翻涌著的不知是喜悅,是酸澀,是羞憤,還是更深的愧疚。若此人此時不在此處,她所經(jīng)歷的一切便就真如前塵舊事無須再憶,可她在腦海里將這些已然遙遠卻又被拉回來的往事一一憶起,她竟不知道究竟該怪誰。

  怪他韓芻夫無禮在先么?可那非分之求不確是自己親口應允的么?那便該怪自己輕浮浪蕩了?可彼時的自己還有的選么?既然如此,那便誰也不怪了罷。一聲娘親將她喚醒來,凝眸望去,馬背上的兩人已然停止了笑鬧,正望著這邊。

  南宮昭急忙溜下馬跑了過來,邊跑邊喊道,“娘,你是來尋昭兒的么?”

  赫羽伸出雙手,便將迎面而來的小人兒抱了個滿懷,她心頭縱有萬般難捱,可每每看見這張小臉,到底能舒暢幾分,“昭兒,你還小呢,騎不得馬?!?p>  南宮昭回頭望了望,瞧見一人一馬還在原地,便小聲說道,“娘,是我自己要騎馬,韓將軍才將我放上馬背的?!?p>  赫羽無奈笑笑,也不再追究。南宮昭又舉起手里的木劍給母親看,嘴里還嚷著,這是韓將軍為他新做的,比昨日那把還要厲害。赫羽不忍與他小小孩兒為難,只得點點頭,也不說一個好字。南宮昭見母親果然還是那副樣子,提及韓將軍,便不說話了,他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的,只得閉上了小嘴,低下來了頭。

  芳琴姑姑本是站在一旁,看著他母子二人說悄悄話,這時也走上前來拉起南宮昭的小手,溫聲笑道,“昭兒,玩鬧了一個上午,可是渴了乏了,回去喝碗糖梨水,咱們午憩可好?”

  南宮昭“嗯”了一聲,與娘親擺了擺手,又回身朝著還在原地的男人擺了擺手,便就隨著一道回去了。

  韓芻夫早已下馬等著了,自她出現(xiàn)在他眼里開始,他的目光就凝固在了她身上,可真等到她正眼望他,他卻又低下了頭。赫羽緩緩走近,圍著白霜走了一圈,多年未見,這馬都老成這般模樣了,不禁心疼道,“白霜早已非壯年,你也別騎著它了?!?p>  韓芻夫聽她開口竟是這樣一句,心頭頓時百感陳雜,他曾怕過,怕白霜已然老死,他都尋不到眼前之人了,“嗯,我換一匹,明日就換?!?p>  兩人相顧無言,當是想到了什么悲傷之事。沉默一陣,赫羽率先開口問道,“依你看來,大涼現(xiàn)下是何光景?”這是她一早便想知道的,且只有此人的話她聽著最放心。

  韓芻夫被此一問,也是心頭沉沉,她終究還是放不下的,而在她面前,他別無隱瞞,便道,“是許久未有過的亂世?!?p>  赫羽雙眉一蹙,似有不甘心,“何以見得?”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大涼的饑荒很嚴重,不出所料,過了這一春,會更加惡化,國庫想必已經(jīng)見底了,強敵來犯,必出大亂?!?p>  赫羽眉心染上憂色,國庫為何會空虛,她大致也能猜到,“你可有解法?”她等了良久,見那人不語,抬首望去,他的目光似乎已經(jīng)等了許久,在望進她眸子里的那一剎,如春水初生,暖意橫流,倒教她一愣,這樣的眼神她并不陌生,卻久違了,她的心不禁顫了顫,氣息險些凌亂,直至心頭竄上另一張臉龐,空氣又恢復了死寂。

  韓芻夫提在心間的一口氣沉了下去,動動嘴角,“未有?!?p>  赫羽也點了點頭,“既如此,你便早些動身回營去,若真逢亂世,營中事務(wù)想必不少,你若不在,軍心何定?”她方才自出門一路行至此處,村子里的情形也大致看了個遍,死去的人終究是沒了,可活著的人不還得好好活著么,如今村外有人守著,村民們倒是安心多了,可這天下之大,需要這樣被守護的地方又何止這一個小小右江呢。

  韓芻夫望著她霜雪似的面容,問道,“你趕我走,當真是因為營中事務(wù)多?”

  赫羽有些惱,“自然如此?!?p>  “如此,我便不做這大將軍了。”

  女子抬首,那眼神仿佛在說,這非兒戲。韓芻夫卻只笑笑,在他眼里,這就是兒戲。

  赫羽皺了皺眉頭,又問,“究竟如何,你才肯離去?”

  男人垂首不語,似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才道,“方才我已答應了昭兒,不會離開這里的,你不會是想教我失信于一個孩子吧?”他不能唐突地請求她隨他一起離去,亦知依她脾性,也不會此時棄這處百姓于不顧,便只有教自己隨她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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