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玉臺坊,又浩浩蕩蕩地進了院子。
玉臺坊掌柜娘子道楓還是第一次見到,是一位風流倜儻的中年夫人。掌柜娘子親自將扶老夫人下轎,扶到正堂坐下,又親捧著一碗茶俸給老夫人。
“不知老夫人今天前來,店里事先沒有備下,這院子讓人趕著收拾了,挑了一些可看的東西擺著,還請老夫人不要見怪?!?p> “都是老相識了,不講究這些,今天臨時起意就過來瞧瞧。你們家老太太呢?”
“我們家掌柜陪著老太爺老太太去外地看貨去了,等我們家掌柜回來就叫他陪著老太太到貴府上親自拜訪?!?p> “你們家老太爺都多大年紀了,怎么還要折騰著跟著兒子去看貨,你們家掌柜接手這么多年了,還怕被人坑了不成?!?p> “老夫人您還不知道嗎?當父母的總是怕子女吃了虧,這次的貨又是筆大買賣,我們老太爺少不得要跟著去掌掌眼。”
老夫人嘆氣道:“難為這么大年紀了,守著個鋪子不容易。如今這鋪子就你一人當家,也不用再我跟前候著了,留下幾個年長些的嬤嬤陪著說話,你自去忙去吧?!?p> 掌柜媳婦告了罪,又奉茶給張夫人陪著說了幾句話,便前別的院里招呼其他客人了。
幾位嬤嬤都是鋪子里的老人,看起來和老夫人都相熟,陪著幾位夫人一起說笑。
道楓等幾個姑娘家都坐在室內單獨擺了一桌用些點心茶水。道楓四顧瞧著,這院子剛好就是年前自己家里來的那個院子。這次那個惹眼的白玉剔紅的屏風沒有再靠著墻,而是擺了出來將內室隔開。
來到店里還能干什么,不過就是看東西,老夫人并不會起身自己去瞧,都是店家媳婦一樣樣擺在前面給請老夫人并幾位夫人看,長輩們都看過了就到姑娘這邊再轉一圈。
外面老夫人問閑安伯夫人:“之前說要你準備好的給忘川上學用東西預備下了嗎?”
閑安伯夫人回道:“東西都備下了,回去就拿給您過目。”
“回去誰還記得這事,都備了些什么東西?”
“備了幾部書,還有新得的一塊端硯?!?p> “可是前兒得的那一塊?”
“正是那塊硯。”
“書倒是罷了,那個硯臺石料雖好,就是太素了,小小年紀死氣沉沉的干什么,我看這個山水隨形硯就很好。那孩子心思靈,就剛好配他。”
“還是老夫人的眼光好。”閑安伯夫人對店家道:“先收起來,等下送到府上一起算?!?p> “今個是我自己要來的,東西也是我自己看上的,不用走官中的錢,到時候送我屋里去結賬?!?p> “老夫人您這話說的,該是媳婦買了下來孝敬老夫人,怎么能用老夫人的錢。”
老夫人倒也順水推舟,似笑非笑地說,“既然如此,我就好好享受下你們的孝敬?!?p> 又看了一會,老夫人又看中了一盒名花十友墨,買了下來。張夫人不好在一邊光看著,也買了一塊繪彩描金墨意思一下。過一會老夫人又看中一盒上等的繪畫用的五色墨,忙要人收著,說“這個也很好,一會子送去那府里給大姑娘?!?p> 眾夫人正瞧著,外邊媳婦道:“大爺媳婦來了”。進來的是一位爽利的年輕媳婦,一屋子都是這媳婦的長輩,少不得一一見禮。
道楓等人繞過屏風見過胡月明的媳婦,口中道:“見過嫂子。”
那媳婦拉著道楓笑道:“幾位妹妹雖然常來,可是我總是沒能見到幾位妹妹,如今才算是見到了,還不是在家里。改日再請了幾位妹妹賠罪?!?p> 老夫人在邊上笑:“你來的倒是快?!?p> 那媳婦笑道:“孫媳婦的車剛回家里就聽說老夫人并諸位長輩都出來逛街了,連門都沒進就到這邊來侍候了?!?p> 老夫人笑道,“今天難得一家子都出來了,月明呢?”
那媳婦笑道:“今天早上又到學里去了,剛問了說還沒有回來。老夫人可要差人找回來?”
“罷了,既然是去學里,我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這孩子別整日就知道悶頭念書,念得和他老子一樣傻。”
那媳婦笑道:“老夫人教訓的是。月明他日夜想著將來要考取一個功名,好不辱門第,將來也好孝敬老夫人,因此在書上上心些。”
老夫人笑道:“想得倒是美?!?p> 這話說的,氣氛立時就冷了下來,閑安伯家的幾位夫人都不說話了。僵了好半天還是張夫人拿話岔開,和店家的人說一些裝飾擺設的事情。
道楓心里聽了只覺得奇怪,這位閑安伯老夫人不知心里在想寫什么。先不說何必當著張夫人等人給家里晚輩如此為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指不定老夫人偏不喜歡眼前幾個晚輩也說不定。只是尋常人家巴不得子弟用功,只有罵不讀書的,沒有罵讀書的,在老夫人這里倒好,念書念出錯來。再說了,胡月明一個沒了爵位的勛貴子弟,不去念書考科舉還能去干什么。多少勛貴官宦人家的子弟不爭氣,整日渾渾噩噩,讓長輩們愁壞了身子。換一個像胡月明這樣明白事理的,求都求不來。
邊上坐著的月娟等人聽到老夫人的話也很不自在,因為道楓姐妹在此,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放在心上。月娟半玩笑半抱怨地對幾人解釋:“之前的那位茅家的表哥,非常得老夫人的喜歡,整日在家說要叫了來說話,說是人家腦子活,不像大哥哥是讀傻了書的?!?p> 月秀幾乎就是抱怨了:“我沒有老夫人那么會看人,倒是沒有看出來那家表哥有什么好的。只是大哥哥成日念書還不是為了將來有個好前程,也是為了家里將來考慮,要是大哥哥整日游手好閑那又如何?老夫人何必每次說到大哥哥念書都要譏諷上幾句?!?p> 道桐在一邊安慰道:“大哥哥是自己家的孩子,老夫人要求嚴些也是有的。瞧見會念書了又想著要會來事。那茅家府里的是別人家的孩子,嘴上夸幾句,心里還是記得自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