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赴會

　　宜宸沒有再出宮去。只命凌風代為傳達了計劃落空的消息，并借凌風之口，再一次叮嚀顧哲譽：“二月初二風箏會，還請顧大人務(wù)必攜弟、妹出席，我家公子說，與三位不見不散?！?p>　　就在大家伙忙著籌辦風箏會的時候，內(nèi)廷又傳出二皇子即將封親王的消息，晉封典禮定在了二月末。這是大事，當今皇上繼位以來，還未有過封親王的先例，再加上宰相督辦、貴妃垂詢，禮部的官員哪一個敢不用心。一時間，先期舉行的風箏會倒被后期舉行的晉封大典蓋過了勢頭。

　　禮部從上到下一番忙亂，顧哲譽作為晉王殿下陣營里的新人，很榮幸的領(lǐng)到了起草冊文的差事。他一早得了凌風的暗示，十分用心的辦起差來。

　　周家的人勢頭更盛了。且不說周傲良、周盛這兩個當家人，就是宰相府中負責采辦吃食用具的下人們，在王街上買東西的討價聲也比先前又大了不少。

　　這一切，遼王宜宥看在眼里、酸在心中，他這個長子年近而立，久在軍中，未封親王，老二去了一趟大興，回來就要封親王了。父皇心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難不成真要將大昱國的萬里江山交給這個非嫡非長的老二嗎？真是豈有此理。

　　為此，遼王宜宥借口身體不適，兩天沒上早朝。反而到永福宮中找宜宸磨了半天牙。

　　宜宸安安靜靜的聽完了他的滿腹牢騷，淡淡的回了一句：“大哥，大事未定，自暴自棄，豈不哀哉？”

　　遼王宜宥的眼珠滴溜溜的滾了兩圈。到了第三天，未勞煩任何人去請，他又默不作聲的出現(xiàn)在了朝堂上。

　　叫人盼的心慌的風箏會終于到來了。到底是皇上親自交待過的盛會，一切都籌備的有模有樣。上錦苑四周均用紅緞分隔，地上鋪著厚氈，伺候的宮人和護衛(wèi)的兵士們，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守護在上錦苑周圍。

　　大將軍周盛一身戎裝立于入口處，看著監(jiān)門衛(wèi)的兵士們對進入上錦苑的馬車進行盤查。

　　巳時初刻，裝扮的清新雅致的顧家馬車娓娓而來。與旁人家雇傭車夫駕車有所不同的是，顧家馬車的車架上坐著的正是顧哲譽、顧哲信兩兄弟。

　　鄰近苑門，顧哲譽跳下車來去辦交接。他走到周盛面前站定，躬身施禮，恭恭敬敬的道：“大將軍好。戶部本司員外郎顧鼎二子一女、少府監(jiān)監(jiān)長蘇彥丁之女前來赴會，這是名帖，請大將軍核查?！?p>　　周盛一聲不吭的把名帖接過來，隨手一翻，斜瞄了顧哲譽一眼，揶揄道：“顧大人字練的如何了？”

　　這是暗指出使大興時的事了，顧哲譽騰的一下紅了臉，尷尬的咧了咧嘴唇，未敢接話。

　　周盛大笑起來：“哈哈哈，顧大人今日之情狀，與當日揮毫潑墨的豪情比起來，倒是大不相同啦？”他略收了收嗓門，探頭附在顧哲譽近前，道：“如何，回京后又遇到合意的紙張了嗎？”

　　顧哲譽更覺臉紅，左右望了望苑門口的軍士，又回頭瞧了瞧顧哲信和馬車上的轎簾，尷尬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哈哈哈，今日上錦苑中皆非凡品啊。顧大人或可選到一匹徽宣也未可知？本將軍就不耽誤顧大人赴會了。來啊，放行，帶顧大人去停放馬車！”

　　立刻有一名軍士走上前來，側(cè)立于馬車前導引。顧哲譽如蒙大赦，躬身又施一禮，回身跳上車架，示意顧哲信催動馬兒向前駛?cè)肷襄\苑中。

　　四人停好了車，拴住了馬，信步走入通往正苑的甬道。

　　顧若蘭挽著蘇靜萍的手，邊走邊向顧哲譽道：“大哥，剛才大胡子同你講的什么？”因為元宵夜周昌華一事，顧若蘭對周家人全無好感，見周盛長了一張四方臉，下頜上滿是胡須，便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大胡子。

　　顧哲譽沒料到顧若蘭又提起此事，他看了一眼蘇靜萍，紅著臉回道：“沒說什么?！?p>　　“明明說來著，什么回京后可曾遇到好紙，你去逛東西市了？”

　　“沒有?！?p>　　“大哥，周家人把持朝政，仗勢欺人，可沒少得罪咱們，于公于私，都不許你同他們走的太近了，你聽見了沒？”顧若蘭似是玩笑，又似是認真的說。

　　“我知道?！薄瓣惞印苯淮氖拢藭r不便明言，顧哲譽只好同顧若蘭打哈哈。

　　“知道你還跟著晉王出使大興，又為他的冊封典禮起草冊文。”這些事，顧若蘭是從小廝有慶的嘴巴里聽到的。

　　顧哲譽面上一熱，妹妹暗指自己阿諛逢迎，他雖有難言之隱，此時卻無可辯駁。無奈之下，只好端出兄長的架子，道：“好了，你消停些吧。若不是我去求父親，你今日未必出得來?！?p>　　顧若蘭見他急了，又有蘇靜萍在側(cè)，不便再同他深論，只好順著他的話服了個軟，道：“如此，多謝大哥嘍?！?p>　　“謝倒不用，安分點也就罷了?！?p>　　顧若蘭聽了，扁了扁嘴巴，沒有說話。

　　同行的蘇靜萍拉著顧若蘭的胳膊道：“若蘭，顧大哥不是諂媚之人?！?p>　　其實顧若蘭也深知大哥的為人，只是他最近的表現(xiàn)實在有些匪夷所思?，F(xiàn)在蘇靜萍一個外人替他辯解，自己是他的親妹妹，反而懷疑他，倒有些沒意思起來。為掩飾尷尬，她“噗嗤”一笑，附在蘇靜萍身邊小聲嘀咕道：“還謝呢。去大興一趟，什么禮物也沒帶回來，虧的我們不辭辛苦的去引龍寺替他還愿。若不是我在娘面前替他說好話，娘準要嘮叨他。這樣說起來，還不知該誰謝誰呢。”

　　顧哲譽聽了，紅著臉解釋道：“行程排的滿，實在沒有空閑去選禮物，下次再出去，一定不會忘了。”

　　顧若蘭便學著他剛才教訓人的樣子玩笑道：“需謹記，下不為例。”

　　“是，下不為例?！?p>　　蘇靜萍聽了他兄妹二人的對話，摸了摸帶在手腕上的珍珠手串，默不作聲的看向顧哲譽，見后者也正瞧著她，不禁面色一紅。

　　原來顧哲譽出使大興回來以后，顧府的小廝有慶來過蘇家一趟，說是顧伯伯叫他來給自己的父親送茶葉。有慶還交給父親一條珍珠手串，說是大公子出使大興時，在古玩店尋到的東海蚌珠，大公子買了好幾條，夫人也有，三小姐也有，三小姐和蘇小姐要好，所以叫拿來送蘇小姐一條。父親聽如此說，便收下了轉(zhuǎn)交自己。這會兒顧若蘭卻說，他什么禮物也沒帶回來。那么自己的這條珍珠手串，不是顧若蘭讓有慶帶來的，而是他特意買來單獨送給自己的？念及此，蘇靜萍心中一動。

　　“駕！駕！”

　　這時，甬道中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四人趕忙躲向一邊。只見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如飛般自身后跑來，“噠噠噠噠”的呼嘯而過，卷起一陣煙塵。

　　“是誰這么大膽？敢在這里騎馬？”顧哲信被塵土嗆的咳了兩聲，以手代扇，揮散煙塵。

　　顧若蘭猜測道：“許是御前侍衛(wèi)，有要事要面圣?！?p>　　顧哲信道：“不是，是個女子。”

　　“是個女子？”顧若蘭拍了拍身上的土，沒再吭聲。經(jīng)過引龍寺一事后，她相信二哥的眼力絕不會有錯，不禁在心中驚訝于女子也可以如此威猛。

　　說話間，四人已行至內(nèi)苑。放眼望去，內(nèi)苑是一塊巨大的平坦沙地，只有北側(cè)臨時搭起一座丈余高的觀望臺，與校場無異。說是內(nèi)苑，其實還遠未到內(nèi)苑之所在。上錦苑是距離皇宮最近的一處皇家圍獵場，僅供皇上一時興起跑馬圍獵用的，真正的春秋圍則要去往更遠處的云茵山獵場。而今日舉辦風箏會所用的這片開闊場地，只是內(nèi)苑入口處用于皇帝下車換馬的所在。

　　依照此次風箏會的規(guī)定，所有前來赴會的官家子女，都要先去北側(cè)的觀望臺上覲見皇帝。這本是蕭云浠為替宜宸選妃而想出來的主意，他想親自看看這些仕宦之家的女孩兒們，可有才貌雙全，可與宜宸配成佳偶的。

　　既然皇帝召見，所有赴會的青年才俊和官家小姐自然格外重視，從衣著飾物到舉止言談都經(jīng)過了刻意的準備。顧若蘭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杏黃色的素雅長裙，讓她顯得格外端莊而又不失靈動。只不過，她這樣費心裝扮，不是為了覲見皇帝，而是為了與某人那個“不見不散”的約定。所以，當宮人上前引導他們前往觀望臺時，顧若蘭不忘回過頭去，先環(huán)視了一圈會場，會場中人太多了，三五成群，熙熙攘攘，她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戶部本司員外郎顧鼎之長子顧哲譽、次子顧哲信、幼女顧若蘭，少府監(jiān)監(jiān)長蘇彥丁之女蘇靜萍上前面圣！”

　　伴隨著宮人尖細的唱名聲，顧若蘭隨著兩位兄長行至觀望臺下，向大昱皇帝行叩拜大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賞！”

　　“謝皇上！”